第八十七章倾尽，皓首白发
无洹子不置可否，只再次轻轻合上了眼帘，慢慢说道，
“前日未末时分，师叔尚未到得此处，尚在赶来此处的途中——
彼时已得李兄帮助，就坐在一处偏僻的所在歇脚。
因为师叔重伤，不时口渴的厉害，李兄便前去替师叔打水。是以其时只师叔一个人坐在那里。
尚未坐得多久，只见一对父女模样的男女慌慌忙忙地从前方奔跑过来，形『色』仓皇，都是一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模样。
他们见到师叔所坐躺的地方，好大一片干净的地方，就也赶忙快步赶将了过来，也坐在旁边休息。
师叔的道服因为尽被血染，所以早就丢弃，那时已经换上了李兄所带的干净衣裳，那二人因此也并不知道师叔身负重伤。
偶尔看觑一眼，但只见到师叔这副精神萎靡，神『色』憔悴颓唐，敝衣褴褛，一蹶不振的模样。
宛然穷叟，似乎愚公，都以为不过寻常人家一个乡下驼背老翁，毫无威胁之象，因此也就并不怎样地对我严加提防。
师叔见他们气急慌忙，心知定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重伤之余，气若游丝，风中残烛，自然更加不敢对他们表现出哪怕丝毫的关注之意。
当时师叔唯恐被他们识破行藏，生发怀疑，所以尽量避免去与他们发生对视，一心掩饰。
好在那对父女也只是稍歇了片刻，之后就又先后起身继续赶路，因此尚未『露』出破绽。
而就在这时，恰好李兄打水回来。因他神情猛恶，竟将那个后起身的女儿吓了一大跳。
这一吓扭身戒备之际，却从她身上掉落出了两册同等大小厚薄的小册子，分散于前后。
师叔偷眼一瞧，见其中一本上，赫然写着昆仑拳法要诀这样几个字迹。
那上面的字师叔十分眼熟，一眼就看出乃是出自大师兄的手笔。
而这本册子，又是大师兄从前特意为虎儿你所编写的教程与教材，却怎么竟会落到这名陌生女子的手上了？
师叔因此心里暗暗奇怪，正想要不要请李兄帮忙，着速拦截下这对尴尬的父女俩，将内情拷问个清楚。
但那个父亲却在不住紧急催促女儿休再耽延，快点启行。那个女儿因而益发着忙，慌慌张张，只俯身捡起了其中一本，便匆匆遁走而去。
师叔见状，也趁机快速拾起了她不慎失落的这一本，袖在手里。料想这二人势必与你曾有些瓜葛，故此就先来问你这些话。”
虎子惶恐说道，
“师叔所巧遇到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叶三小姐了。另外那人，肯定就是她的父亲叶拜宸了。”
他说着，随将自己一行如何被阻滞于叶家宅院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最末后又说道，
“所以，那本册子，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叶三小姐收捡物品之时，清点不慎，被误拿了去的吧。
师父所赠，落下多时，弟子竟一直未能发现及此，实有严重失察之罪。弟子不敢妄请宽宥，还请师叔于此从重责罚！”
听完师侄的这一番解释，无洹子似乎感到放心了。略作沉『吟』之后，他方又慢慢说道，
“既然事出有因，这倒不能怪你了。好吧，适才听你所叙，对方也并非巧取豪夺或立意偷拿，那便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好在那名女子虽然身在蚁『穴』，秉『性』却也不坏。如此的话，就由她去吧。
虎儿，那这本氽花枪技击法，你也将去带在身边吧。待他日遇见那位叶三小姐，再去跟她说明情由，将你师父的那份当年为你量身定做的特别礼物调换回来吧。”
“好的，师侄多谢师叔宽谅，他日一定会找到叶三小姐，将它对换回来的！”
虎子小心地接过那本枪击册子，揣进怀里，对师叔无洹子称谢不已。
无洹子先是略略地摇摇头，然后却又点了点头，费力地探出手臂，紧紧攥住虎子的手，说道，
“虎儿，其实师叔将你一个人留下来，除了此事以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件事，才是留你谈话真正的目的。”
“师叔还有何事，尽管吩咐，师侄无不依从。”
虎子虽然不解，却仍旧不假思索，不问原由，当即满口应承了下来。
因为他深知这位师叔行事向来都已经过深思熟虑，从不会用不合逻辑的事情、不符常理的要求为难或敲打弟子门人。
只是这一回，情况却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当无洹子看见师侄毫无犹豫之『色』，即畅快地满口答应，他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目光也变得灵活了许多，甚为欢快地说道，
“师叔要将一身修为全部传输与你，通过帮你打通任、督二脉，将穷尽这一生，相伴皓首白发而来的这六、七十年的内功，悉数都注入到你体内。”
乍听之下，虎子几疑听错。于惊异错愕之中，他头脑一片茫然，半晌以后才得回过神来，急摇双手道，
“师叔，师叔，此事不可，万万不可！您的一世修为，来之不易，岂可如此轻易抛弃？
此身深经数十载光阴的寒暑苦练，怎么可以如此弃若敝屣？
纵然师叔有此成全美意，师侄也断乎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所用。其他事情师叔但只管吩咐，师侄责无旁贷，却唯独有此一件，真真断然不敢从命！”
虎子之所以格外抗拒，大违常态，坚决不肯遵从无洹子的面命，甚至情愿当场抗命，实在是因为一个人的内家真气，经过多少年的勤修苦练，汇聚于丹田之间，以毫厘微末的进度逐渐积累起来，聚少成多。过程相当艰辛而漫长。
并且功力运气则发，收息则纳，与本身的奇经八脉浑然一体，息息相关。练功愈久，关联越深，一旦割舍，便多年修为损失殆尽，武力全盘丧失，根基亦必定惨遭毁弃。
又因传功后被功力在经脉当中逆行，倾泻如洪，无从得获反哺，是以同时也意味着该经脉基本全毁。
有如荒漠沙海无法存留水滴，此经脉亦再也无法积蓄内息，运行周天，重新复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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