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君尖叫着,眼睛血红,她发了疯似的抓着监斩台,纤长的指尖硬生生的划出数道痕迹来,崔玥亦是痛心难忍,她克制的抓着花君,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无声落泪,同跌坐在地上悲凄奄奄。
水泄不通的百姓寂静无声,瞧着被行刑的那人身子突然绷直,钉住的双臂不停的往外挣着,另有禁军上来按住她的身子,好在施行者慈悲,没有慢腾腾的折磨她,而是利落的转动手中木棍,不到十几次呼吸,江淮的动作幅度便减缓下来,她的双腿不在需要人抱着,手肘也失力弯曲,有清晰的血迹浸湿了粗布袋和麻绳交接的地方,冷风吹袭,很快就凝结成了血涸。
慕容秋眼中沉重,又扫了扫四周的人群,总觉得这一切顺利的不像是真的,江淮就这么死了,死的风轻云淡。
他的心病一下子除了,头却更疼了。
这人挥手,那些禁军取下扎在她手臂上的匕首,松开她腕上的麻绳,江淮的身子像是手帕一样凋零在台上,抬脚踢了踢,一动不动。
花君见势,不顾一切的冲上台子,将她毫无生气的尸身搂在怀里,却不敢取下她头上的粗布袋,她害怕看到江淮的死相,她没有勇气去面对。
因为她知道,江淮死了,屹立在她身前整整八年的山脉便倾塌了,她将如壤中之蛆般暴露在烈日之下,她要独自面对余生所有磨难,至死方休。
想着,她颤抖着握住江淮冰冷的手,瞧着那修长笔直的骨节,冷风吹裂伤口,却换不来那人丝毫的回应。
现实如锤,快要砸碎她的脊背。
君幸,没有你。
我如何才能活下去?
俯身,终于失声恸哭。
……
……
随着那哭声加大,落下的雪花也在成倍加大,苍茫天地间,寒风瑟瑟,监斩台逐渐被白雪覆盖,那大片的鲜血也复而不见,百姓们也疏散开来,回家取暖,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该喂孩子的喂孩子,无人在乎续集如何。
那个以金钗之年走进皇城,又二年入主上御司,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女官品级的记录,惊艳了整个汤朝八年岁月江山的王佐之才——属于江淮的历史,彻底湮没在这个飘着大雪的晌午。
与此一同消弭不复的,还有那份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的,终生渴求的蜉蝣般的自由。
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
自此以后,无人坚守。
一朝陷落,终究陷落。
……
……
京中江淮被绞死的那一刻,皇城北东宫的宁容左又吐出一口血来,他面色颓唐憔悴,双眼望着房顶几乎无法呼吸,微张了张嘴,有人递了杯水来。
“老四,喝口水吧。”
宁容左闻言怔住,转过头发现原是皇帝来探望了,那人见他病得厉害,本来就烦躁的心愈发难受,扶着他靠在软枕上,将水递给他喝。
宁容左接过,润湿干涩的嘴唇,却发现杯中有血丝,原是嘴角撕裂了。
皇帝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江淮的死于他来说乃一记重创,身体孱弱的同时精神又再次受损,看样子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老四,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去了。”
皇帝不忍心多留,生怕自己勾起宁容左的伤心处,谁知这一站起来,右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这孩子的床底下好像藏了些东西,瞥眼宁容左,他无力到睁不开眼,遂小心翼翼的掀开席地的床单,有一物滚了出来。
那是一只砖红色的陶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少见的六孔,上面刻着白鹤交颈的精致图案,只是有些细节处磨损的厉害。
皇帝浑身僵硬,面色骤沉。
他认得,这是长信王生前随身不离的爱物,压抑着疑惑的怒火蹲下来,将那只埙拾在掌心,迎面一股清淡的梅花香,再俯身看了看,床板底下竟然还有一本暗黄色的册子,不用打开来看,皇帝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将这两物拿起来,随即站直身子。
床上的宁容左虚弱的睁开眼睛,见皇帝不但没走,反而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视线挪到他手中的东西上,宁容左不解的哑声道:“父皇?”
皇帝的双手轻微哆嗦着,他面色铁青,扬手将这两样东西摔在地上,登时碎片四溅,纸张飞舞,他受愤怒驱使抓住宁容左的领口:“这东西是你藏的?”
宁容左根本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下,想要辩解,嗓间却又痛痒难耐,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有血迹溅到皇帝的手上。
那人丝毫不心软,将他掷回床上,厉声道:“秦戚!”
两秒后,那个老总管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他瞧着满地的狼藉,依稀分辨出那是什么来,脸色一瞬间煞白,他死活也想不到,江淮昨天执意要来北东宫,居然是要把这两样东西藏到宁容左的床底下!
皇帝瞧着奄奄一息却依旧想要喊冤的宁容左,咬了咬牙,只要牵扯上长信王,他便存不得任何理智,遂道:“秦戚,传朕口谕,太子于圣前失德,暂停太子宝印,收回册封玉诏,软禁在北东宫,无令不得出入,也不许任何人探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半壁图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半壁图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