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止,空气仿佛就此凝固。
沉香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已经知道了,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江淮目光如勾,牙关割锉着血气:“知道什么?”
沉香最厌她的嘴硬,抱臂冷笑:“明知故问。”
江淮半阖眸子,不顾断折的小臂撑地而起,她的衣摆被寒夜的冷风爬满,似有千斤沉,那消瘦的身型彰显在凄凄之中:“我是江家的女儿。”
沉香半侧过身:“自欺欺人。”
江淮用断臂攥住他的衣领,愤怒腾挪在舌尖:“那如果不是!为什么滴血灌骨的时候!我的血融进了江秦的指骨里!而不是长信王的指骨!”
沉香用一种十分怜惜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看着某一种极其卑微的动物,在死亡的屠刀面前做着最后的挣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轻轻:“是我做的手脚。”
他说着,攥着她的手腕上下一垫!
江淮疼的闷哼咬牙,大量汗水从毛孔中被逼出,却不小心咬破了舌尖,令人作呕的味道斥满了口腔,她挣脱开沉香,扑倒在地大口的喘息着,而这一动她才发现,原来方才摔断的左臂已经被那人给接好了。
天空有小雨淋漓,作势加大,地砖缝隙中有小虫急着搬家,却因着太过微小,无可奈何的被那水流急速带走。
江淮被浇成了落汤鸡,现实犹如一把刀子且化身庖丁,将她当做一头蠢牛来活生生的剥开,虽然避开了骨头,却还是疼到无法呼吸。
“也就是说。”她的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是你调换了这两根指骨,鲜血灌骨而入的那根……并不是江秦的……而是……”
沉香垂眸,话里有话:“是你亲生父亲的。”
江淮凄厉道:“长信王!”
沉香再次重复:“你的亲生父亲。”
江淮语气垂下来,无力呢喃:“我的……”
沉香淡笑:“亲生父亲。”
江淮闻言,失意的合上眼睛,任由雨水锥进肌肤,没有流血却比流血更痛,四肢百骸的骨缝里都像是钳了柄刀子,有人在故意转动戏弄。
这二十年来,她自以为是在替花君背负仇恨,殊不知直到今夜一切才完全真相大白,这个担子本来就是她的,她永远都不能放下,她不是在秉承父命扶持世子上位,而是在为父报仇,替亲生弟弟夺回这大汤江山!
她不是江淮,她是宁淮。
她才是当今存世的恭月郡主。
……
……
良久,当大雨冲刷掉江淮身上仅存的最后一丝温度,她这才开口,缥缈的声音虽小,却在这霹雳扒拉的杂乱声中异常清晰:“为什么要帮我?”抬头,眸子血红犹如嵌在眼眶中的珊瑚珠,“你觉得我这二十年,活得还不够累吗?”
沉香抱臂,颇有意味的看着她:“你忍心看着一切和长信王扯上关系的人,都因为你而被天子之怒降罪,诛尽九族而死吗?”
江淮讽笑呢喃:“那与我何干?”
沉香蓦然又道:“那江家一族呢?你的母亲,你的哥哥姐姐,还有你最疼的弟弟和小侄女,还有花君,崔玥,你的所有朋友。”
果然,江淮脸色骤变,撑地而起:“住口!”
沉香如何会惧她,轻笑着继续:“还有我的新娘,你若是现在就死了,我们岐疆守候了千年的龙迹如何现世?难道又要陷入轮回吗?”
江淮眼眶眦裂,抬拳打去,沉香轻而易举的接住,他的手指缓缓用力,疼痛如鞭,可那人却感受不到了,风雨潇潇,心怆斑斑。
沉香忽的看向左边,长街的尽头。
江淮也转过头去,面色轻变,睫毛稍微颤抖两下:“花君?”
那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脚踩着蜿蜒在砖缝里的血涸,一身粉红色的纱制裙衣被雨水浇灌的透彻,她未梳发髻,长发飘如黑色锦缎,绝美的面上有着凄楚的神色,双眼驳杂:“我不是我?你才是我?”
江淮挣开沉香的手想要走过去,却见花君扑哧的笑了,她猛地站住脚步,而那人的笑声却像是倾泻的天河之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甚至有泪水从眼角逼出,缓慢的蹲下身子,捂着发疼的肚皮,仿佛永不停歇。
“造化弄人。”沉香轻道。
江淮面色泠然:“你带她进来的?”
沉香不置可否:“她应该知道。”说罢,猛地挥起大红色的衣袖,好像扑面的夕阳,江淮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合上了眼睛,有风迎面,几秒后,周遭寂静如死。
耳闻沙漏流逝的声音,江淮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上御司,轻睁开眼,自己正独自站在殿内,回身将桌上那根放在盒子里的小指骨收在腰间,再转身阔步,手扶那冰凉的木门,猛地将其推开。
清晨的阳光强盗般的闯进来,是院中的积雪映照的。
江淮无动于衷,她伫立在殿前的石阶上,心内的某个角落被真相击碎,有一股奇怪的情绪流出来,掩盖掉彻夜的不安和恐慌,她就像是一颗被栓了锁链的顽石,死寂的沉入海底,远离了嚣嚷的尘俗,并且覆灭了眼中最后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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