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石星才不在乎你是哪里人氏,更不会有闲心思跟一个秀才这样寒暄。他在乎的是,王子晋和王锡爵到底是什么关系?王锡爵是不是想要通过王子晋,插手到朝鲜战争中来?
在石星看来,这样的可能性很大,换做他是王锡爵,在目前首辅的位子很不好坐的情况下,朝鲜战事这张牌有必要好好利用一下,能起到作用的棋子是越多越好。
对于王子晋来,这又牵涉到另外一个问题。后世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伟大领袖曾经写过一篇着名的文章,鼓舞了革命老区的士气,叫做《红旗能打多久》。现在王子晋也面临这个问题,王锡爵这杆大旗,他到底能打多久?
要不要继续打下去,这个问题是不用考虑的,因为为了吓住袁国正这个老篾片不乱伸手,王子晋在先前和袁国正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把王锡爵这面大旗裹到了自己身上,用浑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都能想到,这样重要的情况,袁国正一定会在引荐自己之前报告给石星知道的。要不然,石星怎么会一上来就问这句话?而且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倾向于相信的。
相信就好办,以后穿帮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好了,再也未必就一定穿帮啊?高层之间,讲究个含蓄,石星哪怕见到了王锡爵,提起自己,最多也只会很隐晦地暗示一下,而以王锡爵对自己的心病,他会把前后始末对石星和盘托出吗?想都不要想,他对皇帝都不会这么直白地话的!
王子晋抖擞精神,微笑道:“不错,生祖籍苏州太仓,不过虽然姓王,却并非太仓王氏中人,更非娄江王氏。”太仓王氏,指的就是王世贞那一脉,祖上郡望琅琊王氏;而王锡爵的王家,据祖上可以追溯到太原王氏,也是世家大族,不过这个传承似乎没有那么明显,因此认知度也不怎么高。到了王锡爵发迹之后,为了和太仓王氏区别开来,朝廷官员通常会用王锡爵祖宅所在的娄江来称呼,所以王锡爵经常会被叫做王娄江——其实他本来是应该被叫做王太仓的。
这是明朝对于高级官员的一种通称,很有意思的一个传统。宋朝时基本上都是称官员的官职,尤其是散官阶,又被称为美官,原本就是让人叫着玩的;明朝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一点官员自己对于权力的清高姿态,却不流行叫官职了,改叫籍贯,好比张居正,祖籍江陵,于是他就叫张江陵,嘉靖朝的一代权相严嵩,祖籍分宜,于是就叫严分宜。
这个习惯蔓延开来,许多不当官的名人也是这么叫法,比如名医朱丹溪,他的名字叫做震亨,丹溪是他住的地方,后来一传十十传百,都管他叫朱丹溪而不名,也是表示一种尊敬。
此刻王子晋断然否认自己的出身,既非太仓王氏,也不是娄江王氏,沈惟敬在一旁听了不禁大喜,这子先前难道是有意诓骗,现在在石星面前露了底?哈哈,你这可不是自讨苦吃!袁国正却是吃了一惊,对于王子晋出身来历的猜测,他早就已经禀报给石星了,如今捅出这样的篓子来,别看他是石星的“如岳父”,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好过啊!
哪知石星的反应却很平淡,只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仍旧笑道:“你的科名,是捐来的?”他一面,一面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点着,恰好点在一张画着许多格子的纸上。
王子晋不用看都知道,那张纸一定是自己在南京学政那里捐贡生资格所填的表,那可值一千两银子啊!石星和他到目前为止忽悠的那些人,好比沈惟敬,好比李鱼儿这样的人都不同,想要调查他一些比较公开的信息,可以很容易地办到,别看南京到北京几千里地,调动一下兵部尚书手中的权利,快马加急六百里,一张纸一一夜就能送到北京了。
“对我这样重视,这是好事啊!”王子晋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一把,石星缺人,缺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料定石星的城府和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去向王锡爵求证,而王子晋否定其出身的言论,却反过来更加证实了,他的背后确实是有人的,因为哪怕真的是王锡爵把他派出来,王锡爵自己也不会承认,王子晋更加不会明白承认这一点,所谓暗子么,就是这样了,都明出来了,还有什么文章好做?
“是。”王子晋毫不隐瞒,也不以为耻:“国家多事之际,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生不是在乎这区区科名,而是想要为国家出一点力而已。”他这也不算吹牛,老实考秀才的难度,真的不算高,把儒学的标准教材都看过了就能通过,那其实只是个扫除文盲的考试而已——对于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后世人而言,就是这样。
石星笑了起来,王子晋从见到他开始,就是这样的态度,年少气盛、坦坦荡荡的,什么都敢,什么都敢做,看起来倒真有些王锡爵的脾气,王锡爵在官场上,那也是以耿直着称的。他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中了乡试,这也不算什么。那么你认为国家多事,该当从何处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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