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哪里敢怠慢,当即放下吊篮,将李睿和几个卫兵吊了上去。
其后,又见城下大军动了起来:不再只围堵战场,而是分出多半,向州城围去。
不多时,近两万大军就将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上守将越看越是心惊,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看城下大军的迹向,竟像是要攻城一般?
守将猛的叫过亲兵,急声交待道:“快……快报予史君……”
……
刺史府!
胡始昌背负双手,定定的盯着堂上的一副字,眼神忽锐忽滞,脸色时阴时晴。
字迹稍显稚嫩,也谈不上什么风骨,但奚康生足足挂了四十余载,哪里为官,便带到哪里。
他永远都忘不掉,起家举官那日,他亲笔写下这副字的场景……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腔热血,踌躇满志,誓要匡扶天下,拯救万民。
但不知不觉中,却已与世浮沉,等惊醒时才发现,自己竟已成自己曾经最为痛恨的那种人?
世道险恶,人心不古……
胡铎立在堂下,有如浇了一瓢水,头上的冷汗扑簌扑簌,不停的往下掉。
不大的功夫,双脚间竟积了个水洼。
他想不明白,都到了如此地步,族叔怎么还有心思赏字?
忍了许久,胡铎终是开了口:“族叔……”
声音一出,连他自己都吓的一跳:又嘶又哑,就像是在铁锯锯锅底一般。
胡始昌摆了摆手,又怅然一叹:“关中世族与豪强素来将我胡氏视做高肇爪牙,恨不得蛋中剔骨……这其中,就有镇守奚康生……到此地步,怕是已无余地可回旋了……”
“不,还有机会的……”
胡铎嘶声说道,“我去求李怀德,去求李承志,给他们下跪亦可……”
话都没说完,却又被胡始昌沉声打断:“没用的……有许多秘辛,你均不知……”
说着又是一叹,沉吟许久后才说道,“李怀德被禁足泾州,其实并非高司空之意……而李怀德,也是一清二楚的……”
胡铎猛一抬头,直愣愣的看着胡始昌。
这难道不是在告诉自己,这全是族叔你的手笔?
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最后一条路也断了?
李始贤不但不会帮族叔遮掩,九成九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愣了许久,他才嘶声问道:“为何?”
“还能为何?”胡始昌失笑道,“安定,只能是胡氏的安定……”
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胡铎猛的一僵。
他什么都明白了:族叔针对的,不单单是祖居李氏,而是其背后的陇西李……
族叔这么做有错么?
没有!
换成自己,也绝对是这般做法。
但谁又能料到,就如苟延残喘之人,祖居李氏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有一天,竟突然翻了身?
“多想无益!”胡始昌怅然一叹,“早做决断吧……”
胡铎心中一痛。
族叔这分明是想把所有罪责全部揽下来……
但那些地也罢,昭玄寺每年敬献的银钱也罢,丁口也罢,难道全都落入了族叔囊中?
再想到父亲对自己的冷漠,眼中只有大房的做派,还有族叔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重和助益,胡铎当即就流下了泪来……
但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但头都还未磕到地上,猛听堂外一声急报:“史君……史君,不好了,大军竟然将城都围死了……”
胡始昌眉头一皱:围城?
大军围堵战场时,他就有些奇怪:这般大的阵战,分明是在搜捕主犯,看来奚康生只是打胜了仗,却没有抓到刘慧汪。
此时再看,似是城外未搜到,竟怀疑刘慧汪潜到城内来了?
怎可能?
刘慧汪要能不知不觉潜进城来,岂不是说也能轻而易举的攻破城墙?
胡始昌失笑道:“让他围……若是大军要入城,开门就是了……”
“诺!”亲信应了一声,刚要往外走,又听堂外一声急报。
这次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胡始昌的亲卫幢将,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一身白甲。
胡铎瞳孔猛的一缩,指着李睿惊叫道:“你是李……李……你如何从城外进来的?”
李睿恭声应道:“回府君,被守军吊进来的……”
说着,他掏出达奚的令信,往胡始昌面前一递:“达奚将军令我来知会史君……”
说到后半句,李睿几乎贴到了胡始昌的耳边。
两个亲信虽然离的远,但胡铎近在咫尺,听的清清楚楚:“贼酋已潜入城……奚将军请史君即刻封城,闲杂人等一律关门闭户,无令不得外出……”
“怎可能?”胡始昌一声惊叫,“刘慧汪如何进来的?”
其实李睿已然猜到,那土坡底下十之八九有地道。但李承志未交待,他哪里敢多嘴?
“小的也不知……将军便是这样交待的?”
怎可能……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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