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再沉默。
顾暖阳的笑声止住了，笑意停留在脸上，心里却堵得慌。
虽然她知道，是她自己让陆少廷实话实说的，可真的听他从嘴里说出来，她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即使，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这沉默是陆少廷意料之中，但他却做不到瞒着她不说实话，让她一条路走到黑。
很多事情，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很多人，看清了也不愿意相信，只为心中那点执念。
顾暖阳的喉头有点哽，心里有点难受，鼻子有点发酸，眼里有点湿，却始终昂着小脑袋。
“那……你的意思是，乔雨欣说得都对咯？”她声音有点哑哑的。
陆少廷心里一紧，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有丝发疼。
沉吟半晌，他第一次说话这么小心翼翼地在心里打着腹稿。
“乔雨欣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顾暖阳紧张地看着他。
“但是，也不尽然。”
“当兵分很多种，像能力要求非常全面的特种兵，像对身体能力和对战场应变能力偏向要求的一线兵种，其实还有一种……”
“你该不会，叫我去当文艺兵吧？文艺兵可上不了战场…”顾暖阳喃喃道。
顾暖阳身体素质不行，但文艺细胞却是出类拔萃的。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各种文艺特长，钢琴画画声乐无所不触及。
到十五岁时，已是钢琴九级，全国声乐大赛获奖无数。
只可惜，学得好，并不代表就是爱好和志向。
天生的文艺苗子，却总羡慕别人英姿飒爽武力值爆表。
现在让她去当文艺兵，那还不如当初直接去做文艺工作者的好，说不定，现在还已经成大明星了呢！
哪儿还用得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么想着，整个人蔫得更加厉害了。
陆少廷黑眸一闪，却没有马上接话，手上握着她一只细白脚腕，那如凝脂般的细腻触感，似乎确实不大像个军人该有的。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顾暖阳急了。
“陆首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啊？你倒是说话呀！小菜鸟我还等着你给我指条明路呢！”
顾暖阳就是这样，天性乐观，一时的心情低落持续不了太久时间，这不，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回复本性了。
见她心情转好，陆少廷心下终于也默默松了口气。
“你大学专业学的什么？”
“医科专业……啊！”
顾暖阳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她高中时就为了不让人老说是文艺考生，毅然决然选了理科，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理科逻辑思维能力，一点也不会输给她的文艺细胞。
后来，大学的时候又上了全国前三的医学院，成绩也算是拔尖的一拨。
当时已经保送本校研究生了，导师也是各种劝，但就劝不动她去当兵的念想。
她一心只想着，再读个研究生，那她都多大年纪了，到时候一把老骨头了还怎么上战场，一心想着非得扛着枪那才算是当兵的样子。
却是压根没想过要去部队做医疗兵。
“我已经看过你的资料了，你所在的本科医学院全国知名，并且你成绩很不错，考研要考上好的医科大学，应该是很有希望的。”
到了这时候，顾暖阳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
“所以，这些话你其实早就想对我说了，是吗？”
陆少廷微微一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他关注到顾暖阳开始，他就调集了她的资料进行了查阅。而她集训的每次周考和月考成绩，他也会留意到。
这个结论，他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无奈，当时顾暖阳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大友好。
而他作为这个军区的首长，没有立场直接对她说这些，也没办法让班导去对一个新兵集训都没参加完的新兵去给出这样的建议。
倒是乔雨欣这次的“公报私仇”，带来了合适的契机，让顾暖阳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顾暖阳低了低头，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心里有一股暖意升起。
这样的男人，不但能带给她甜蜜，带给她爱情的滋润 ，更能像一展航向灯一般，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她指出方向。
真正的爱情，不仅仅只是因为那甜蜜的滋味，更能让整个人生变得更加美好。
瞧着她不说话这默默的样子，陆少廷以为，她在因为不能拿着枪上战场而神伤。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小傻瓜，军医虽然不能直接拿枪上场杀敌，但同样也是可以上战场的。”
“在一场作战中，军医在后方的支援作用意义非常重大。”
“如果你当了军医，每救一个人，就相当于削弱了敌方一个人的力量，甚至更多。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救人比杀人是更可取的。”
除了做报告之外，陆少廷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在他自己的整个记忆里，也几乎没有过。
顾暖阳心里的暖意慢慢化开，埋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
陆少廷也没再说话了，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仿佛最温柔的安慰。
寂静的夜色，虫鸣蛙叫在耳边回响，鼻端有夏日最璨璨的花朵盛放的幽香，心里有最温暖甜蜜的味道。
对于现在的顾暖阳来说，有两种选择。
一是新兵考核直接被刷，卷铺盖回家，然后专心备考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再通过招收加入军籍；
二是顺利通过新兵考核，然后按分配下连到部队，再在部队进行备考，考入医科大学后再申请调令，之后保留军籍成为军医。
倔强如顾暖阳，当然不可能当缩头乌龟选择第一种。
如果真的选了第一种，不但后续有没有招收军医名额是个问题。
而且，她怎么对得起今天烈日下拼死的一百个俯卧撑，怎么对得起乔雨欣的嘲讽和低估呢！
想让她服输，等她真的输了再说吧！
于是，就算明确了之后的方向，她还是跨不过新兵考核这道坎儿。
顺利通过新兵考核成为了她眼下的当务之急。
陆少廷瞧着她那一脸的倔强模样，不由得勾唇笑了笑，这似乎才是她记忆里那个调皮又不服输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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