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阁。
萧琅月下笔、挥墨,笔锋苍劲,回转,流云飞扬,衍生绿叶模样;翻合,连绵雨季,化作雪白花瓣;丝丝缕缕,散成娇艳花蕊。
“独上小搂春欲暮,愁望玉关芳草路。消息断,不逢人,却敛细眉归绣户。坐看落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落笔,指尖拂过墨渍,细腻的宛若那是他的孩子。
风凌夜走过来,望了一眼桌上画卷,昂首,“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十余年,这白兰始终是你心中不变的。”
萧琅月未有看他,沉浸画卷中,问,“凌夜……这样对裳儿,是不是太残忍?”
回望一眼,风凌夜只是浅笑,揭裂他的内心,且道:“答案不是早已在你心中?”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身心所悟,他极为清晰的。沉默下,索性卷起画卷,不见那花骨朵,“白兰纯瑕,极是娇弱……若想养好,惹不得一滴雨露,沾不得一丝尘埃。”
风凌夜仍是笑笑,“如此宠爱,算作难得了……可,若根系太弱,吹得一点风霜便会夭折,实乃祸害之。”说着,他也走到长廊上,望着星空,任由微风拂过发丝,脸颊上仍是包容万物的温和微笑,“但,我知道,你并非为了宠溺——身陷囹圄的你深知痛不欲生的折磨,以致于逼疯了人心。”
萧琅月仍是不说话,静然地走到橱窗处,拿出珍藏已久的胭脂”,晶莹的液体落于玉盏中,醉人的酒香飘出。手中各持一盏,递于长廊上的风凌夜,与之同饮。
酒入愁肠,肝胆发酵,大放阙歌。
“楼高日尽
望断天涯路
来时陌上初熏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
推枕惘然不见
分携如昨到处萍漂泊
浩然相对今夕何年
谁道人生无再少
依旧梦魂中
但有旧欢新怨
人生底事往来如梭
醉笑陪君三万场
不诉离伤
禅心已失人间爱
又何曾梦觉
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
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
一曲尽,身体里泄气了般,萧琅月妥手于廊架上,诱人的酒香低落,绯红染上他的脸颊,顿悟,“凌夜,有你这一生挚友,死而无憾矣。”
爽快的,风凌夜将玉盏中的酒饮尽,摇头,叹气,“人生自古有情痴——却,未有你这般太过僵持的。”抬头,他忽而想起那个宛若蔷薇花般的女子,提于往事,“三年前,你便也是如此维护刖师妹,却也不能理解的,被恨了三年。”
酒意浓郁,胭脂醉小小的一口便已醉人,朦胧中萧琅月忽而清醒,眼前飞舞着满天的花瓣,忆其故人,“阿刖……”
见此,风凌夜已是习惯,“或许,如今她不狠你了罢……前些日,听及墨剑阁传来喜讯:墨剑阁主与施刖薇携手收复了江南一带帮派势力,而今,且要南下了。”
忽而间,却又被什么刺激了神经,宛若苍凉过境,萧琅月嘴角浮起一丝苦涩,“呵……江湖中又是一番人中龙凤的佳话——凌夜呀,时间真是个厉害的东西!”
风凌夜望了一眼他,忽而有些茫然,问,“不知,三年前你、我义无反顾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暮然,他沉默了,望着空荡荡的酒杯,眼中微微的湿run。
四周如墨般倾泻下来,浓郁的乌云好似全拢聚过来,压迫着小屋喘不过气。
“你,想好了吗?”在白衣少年迈步踏出屋外的那刻,身后黑衣的少年终是问。
少年暮然停下,极为快速的揭去眼中疑惑,毫不犹豫望向白云峰山下。那里,白兰装饰的华贵马车早已恭候多时,再不启程,皇城的门便要关上了。
“是,师兄。”他浅浅地回应一句,而后回望,“快走罢,时辰不早了。”
黑衣少年走向前去,与他一同跨过门栏,“不与刖师妹道别么?”
少年墨色的眼眸中迟疑一下,掠过微微凉意,“有些人,还是不见的好……时间会淡忘一切,就此别过罢。”
正于此时,远处奔来一抹耀眼的绯红,墨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急切地,脚下步伐未有停留几秒便也再次腾空。
“阿刖,慢些!”身后,紫衣女子紧追而上,极为担忧的望着师妹。
绯衣少女未有理会,握紧手中的惊鲵,宛若自语,“为什么不辞而别……一定、一定要问个明白。”
见于此,白衣少年只是望了一眼,便也催促师兄离去。
少女脚步飞快,于两人离去之前,一剑拦住,质问,“月师兄,为什么……?”
少年的脸上浮起温和,眼眸中漾出冷漠的光,微微施礼,道别,“刖师妹,保重。”
而即,少年便也绕道而行。
未有喘气,明丽而倔强的眼眸中惊起滑过,一剑刺出,于刺进背中之前立即停下,“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并未理会,少年只是携着师兄而去。
愤怒的火焰在身心焚烧,意识刺出惊鲵之时,行径却蓦然停下,她的手僵硬了一般,终是无法刺出那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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