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她忽然笑了笑,云淡风轻的,紧接着便抬起手来,侧了侧脸,先从左边开始,莹白的指尖抚上猩红的红玉坠子,最终,义无反顾的便解下了嵌在她肉里的银扣。
沈要顿时噤住了声。
却是默了一瞬而已,他便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问她:“萧子窈,你在干什么!”
只不过,这一次,却轮到萧子窈来计时了。
“五。”
沈要的嘴巴裂开了——不是笑,而是咆哮,嘴角裂开,更连带着他的嘴皮一起裂开,鲜血涌出来,触目惊心,萧子窈没带口脂,便拿他没办法,而他看萧子窈也触目惊心,却对她也没办法。
“四。”
“你不准摘!你把这个耳坠戴回去!我让你戴回去,你听见没有!戴回去!现在就戴回去——我求求你了,六小姐,你、你停下来好不好,你干什么都行,但是不能不要这个耳坠……你不能不要我……”
“三。”
远远的,与码头连成一线的公路之上隐隐约约的长出一群黑漆漆的人影来,渐行渐近,有人高声呼喝,只道是赶上了、赶上了,又说了些什么打死军阀、打死卖国贼之类的,萧子窈听不清,沈要也没有听清。
“二。”
是时,沈要终于颤颤巍巍、也犹犹豫豫的想要收回手来了,可为时已晚,萧子窈已然解到了右边的耳坠,他于是泪流满面,最终保住了人的模样,并没有重新变回一条狗去——毕竟,狗哭不了这么大声的,只有人,只有一个活人,才会如此这般绝望不已的号啕大哭起来。
太晚了。
他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说五或十的。
他应该说二十、三十、五十、一百,一百不够就一千、一千不够再一万,然后,十万百万千万、一个亿。
——一辈子。
他要是能有一辈子的时间给她倒数就好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很乖的,他会在萧子窈倒数的时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甚至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只是乖乖的待着,就只是待在她的身边。
主人是不会直接杀死小狗的。
他心知肚明。
萧子窈肯定是不敢的。
因为,他是她人生中所剩无几的、唯一的快乐,既是救世主,也是痛苦的根源。
沈要以前见过很多很多的弃犬——人也可以是弃犬,然而,无论是狗还是人,被丢掉的下场一般都是死掉。
为什么非要抛弃、而不是直接选择杀死他们呢?
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深爱罢。
爱是酷刑。
每一条被抛弃的狗,都是曾经或多或少、曾被人爱过的狗,做主人的不忍心亲自动手,索性便任他们自生自灭,所以就把他丢开,丢得越远越好,然后转身离去。
太好了。
沈要心想。
原来,他也是一条被人爱过的小狗啊。
又是一年,白雪飞倦。
他想起第一次见萧子窈的时候,她也是像如今这般,穿着一身气派又奢侈的大氅,狐狸毛的,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于是他看她便像在看那棵阔别已久的花树,再别离,也再相遇。
紧接着,他又想起鹊儿不小心弄掉了萧子窈的蝴蝶耳坠的那一回,一只银色耳扣,一下子像蝴蝶一样的飞身扎进小白楼的冰湖里去,她不顾生死的扑上前却被他一把拦住,可是她哭得那样娇气,他一眼看见便心疼了,所以立刻转身跳进湖里、替她把耳坠捞了上来。
然后萧子窈便又哭了,抱着他,泣不成声。
那,倘若他又跳进冬天的冰水里去给她捞耳坠,这一回,她到底还会不会抱着他哭呢?
沈要心里没有答案。
真冷啊。
他吹着风,再次想到。
嘴巴上的口子越裂越大,他尝到口中咸涩的味道,不知是血还是泪,他一下子想到沈等等的事情——怎么办,来不及了,怎么时间这么短,这么不够用,他还没来得及给沈等等起名字呢,难道真的不可以再等等他吗,为什么他跟萧子窈的孩子分明就叫沈等等,而沈要却不被能被等一等。
他终于哭哑了嗓子开口问道:“萧子窈,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萧子窈忽然笑了一下,安安静静的,眼里带着泪水跟爱,那滋味一定很不好,他试过。
“沈要,那你不要死。”
“我不想我身边的人再死掉了。”
“只要你不死,那我就原谅你。”
沈要干巴巴的张了张嘴,立刻哦了一声。
“是吗?”
“没有骗我吧?”
“如果你没骗我,那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时之间,无论是萧子窈,亦或是她自己,都分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在笑,又或是在哭。
没错没错,他笑得收不住脸,风的日子、暴雪的日子,又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冬了,风雪很大,萧子窈理应在屋里待着,他怕她被雨雪淋湿,也怕她被其他的东西淋湿,如眼泪、如生命之类。
一条狗,不该爱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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