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消失了，他庞然的身影，在夜游城那天参与屠杀的所有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像阵烟一样突然被吹散在了空气中。
那颗悬浮于空中的预言球在那一刻失去控制，直直落下，在地上砰然摔成齑粉。
一时之间，所有等待的适应者都惊呆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起身喊叫道：“怎么回事？城主到哪里去了！”
随即声浪越来越高，所有人都嚷嚷着站了起来，彼此之间交头接耳，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不切不知所措。
也有人带着稍稍反应过来一些，遥遥大声招呼文焕的。
文焕彼时疾驰而来，他像其他人一样露出震惊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城主呢？”
“不知道啊，城主突然就消失了。”
“长官，我觉得你应该立刻封闭夜游城，城里一定混进了敌对分子，这件事情一定不是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的。”
封城？谈何容易，文焕自认自己还达不到这样的高度。而且他的无脸人守卫们，已经在与鱼人一族的先锋战中损失殆尽了。
可是，那么多人期盼着，他总该做点什么不是吗？
文焕跑到了刚才城主消失的地方，顺手拿出他的摄像机。
当然，凭空消失的一切在摄像机里也看不到所谓的罪魁祸首，在众人失望的情绪之下，他只能对大家稍作安抚。
“大家先不要着急，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都完成了，剩下的只有等待而已。城主的突然消失，暂时不会对我们目前所做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
文焕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建筑爆裂的巨大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炸裂，有人立刻发现了声音的来处，遥遥用手一指，尖叫起来：
“不好，那不是城主的塔楼吗？你们快看那座塔楼！！！”
在这群已经失去了主心骨的人眼中，炸裂的塔楼就像是即将逝去而抓不住的希望。
有些人控制不住地崩溃了，有些人开始痛骂。
还有一些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一定是有人在那里做了什么，城主的消失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我们绝对不能轻易地放走他，大家一起去追。”
“杀了城主的人就在那边，大家不要让他跑了。”
口口相传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笃信那个看不见的凶手已经在潜逃的路上，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支撑自己不要崩溃的目标。
文焕并没有随大部队而去，因为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出太大差错，凌佐伊真是不负他的期望。
有些人，自以为将自己层层包裹，就可以永远不被击垮。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一物降一物，没有必然的强大，也没有绝对的不灭。
只是现在城主是彻底被灭了，那座塔楼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守护着塔楼的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在所有人追着凌佐伊的方向而去，继而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在夜游城乱窜的时候，文焕独自一人踏入了皲裂的危楼。
摇摇欲坠的塔楼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文焕脸色漠然，一步一步踩在咯吱作响，不断发出开裂声的楼梯上，缓缓朝着最顶上的房间而起。
再也没有鸟语花香，再也没有踩上去像梦一样的草坪，蓝天白云都是一场空，那个曾经晃晃荡荡的秋千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具溃烂到只剩白骨的残骸扭曲地趴伏在房间中间的地面上，文焕走过去，用足尖轻轻碾过了一根指骨。
他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漠的瞳孔中渐渐泛起森森的寒意。
一抹冷酷爬上了他弯弯的嘴角，不和谐的表情就像他此刻不和谐的心情。
“一棵菟丝花，也妄想要什么自主权。”
声音轻轻地敲打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那具只剩白骨的残骸意外地居然发出了“格哒”的，关节之间的摩擦声。
文焕狠狠一用力，刚才碾着的那根指骨在脚下碎成了好几瓣。
“你以为死就可以解脱了吗？那你大概是不知道，有一种能力，可以让你死而复生，但是那种生，又不是真正的生。你所有非实体的存在，大概要为你这一刻的选择付出永远的代价了。”
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被抛到了屋子中央，在地上滚了几下之下，撞在残骸的腿骨上停住了。
整个房间的影像虚化了好几下，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机，弥漫着雪花。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渐渐被凝聚起来，一个非实体的，虚化的人形渐渐在圆球的上方聚拢。
那是乔尼娜的样子，她在拼命挣扎，惊恐畏惧的眼神直愣愣地瞪着文焕，渐渐露出了哀求，可是她说不出话来。
不停开合的口形像是在说：求你，求你放过我。
文焕漠然地看着无处可依的女人，打碎她最后的希望：“晚了，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虚影“唰”得被收拢进了那个圆球中，紧接着那句残骸也慢慢虚化了，最后消失在眼前。
地上空留一滩干涸的血肉，证明一个人，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那些适应者当然在夜游城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人。
最后他们沮丧的回到肉泥池子边等待，因为文焕说过了：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剩下的唯有等待。
那，就等吧，五个小时而已，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
只是希望真的如文焕所说，城主的消失，对大家所期盼的一切，不要产生什么影响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接近等待的尽头，所有人就显得越发紧张。
汗水不知不觉中泅湿了许多人的衣服，那种慢慢浸上来的凉意，带给他们不祥的预感。
他们全部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传送矩阵就会刷新了又消失掉一样。
可是时间已经过了，超过了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静静的池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传送矩阵，没有……
任凭你瞪瞎了双眼，在那个池子里，你就算可以看到鱼人一族的冤魂，也看不到半分传送矩阵的影子。
等待的适应者们……全部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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