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六子奕欣封为亲王。”
“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
一匣两谕!此为自雍正年建立秘密立储制度以来,前所未有之事,若非皇帝刚才已经宣布,这十位重臣几乎要惊愕失态。
奕詝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惊奇。自从开始批阅奏折的那一天起,他以为一切就已经十拿九稳。
而此刻透过那密诏上的第一行字,他才终于看到父亲当年在他和六弟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挣扎!也许只是一念之差,一切就都会改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奕詝的心里忽然一阵后怕。对于失去母亲的他来说,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父亲,他渴望着父亲完全的重视。
可是皇帝却并非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必须把父爱分散开来给予每一个孩子。这种爱与被爱的不对等,让他感到隐隐的失落。
虽有“书名藏箴”,为昭郑重,众臣仍请皇帝亲笔朱谕。皇帝痛苦难忍,挣扎着握住朱管,写下“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
尔王大臣等何待朕言,其同心赞辅,总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抖抖索索地勉强写完,便颓然掷笔,诏书中字迹扭曲松散,皇帝却是顾不得了。
这“无恤其他”一句,尤为奇特,此处的“其他”指什么,令人猜疑。是指皇六子奕欣吗?众人不敢也无暇去想。
大事已毕,大臣们悄悄退出,只剩下奕詝泪汪汪地立在他的身侧。
“又哭了。”皇帝笑了一下,松弛的皮肤颤动着:“你这孩子打小儿就爱哭,以后当了皇上,叫人看笑话。”
“儿子只要阿玛好好的,儿子不做皇上。”奕詝这一下子更要哭出来了。
“别说傻话,我有几句话,只能对你讲,你要记好。”皇帝拉着他的手,说:“朕万年之后,不进祖庙,不行郊配之礼,也不可行附庙之礼,更不要用圣神功德字样……”
“为什么?”奕詝抽动着鼻子问道:“祖宗们不是都有……”
“阿玛对不起祖宗!”皇帝沉痛地说:“东南濒海之区,因贸易而起纷争,至今已经十年了。
祖宗们都是开疆拓土,阿玛不能开疆拓土也就算了,还将祖宗的土地拱手让人,所以若是还称‘圣神功德’,那就是不孝,那就是亵渎祖宗……
古君子说,爱人为大,朕非好武穷兵之主,所以不愿战局绵延,可是,你将来不能再输给夷人!”
“是。”奕詝望着父亲凄苦的神情,眼泪更加收束不住,手边没有手帕,揉得两只手湿淋淋的。
“还有你弟弟,俗话说长兄如父,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他们,老七、老八的功课要抓紧,还要给老九找个好师傅!老五虽说过继出去了,到底是自家兄弟,也要给他个差事。还有老六……”
皇帝着重说到:“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最好,你待他一定错不了。”
奕詝知道皇帝明里是说他二人关系好,暗里是警告他不得对奕欣有所动作,立时伏地叩首:“子臣一定与六弟同心协力。”
皇帝惨淡地微笑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指着榻旁早已准备好的御用冠服:“你把那个穿上。”
奕詝大惊:“子臣不敢!”
皇帝说:“你别怕,是阿玛想看看,不然,以后就算阿玛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一番话又说得奕詝鼻酸不已,只得套上衣服,团龙补服穿在年轻人身上,的确显得十分神气。
皇帝眼里落下几滴清泪,颤巍巍地拿起朝珠,看着奕詝伸过头来,给他套在脖子上,又给他戴上东珠的貂帽。
望着承接衣钵的儿子清秀伶俐的面容,如同看到自己生命正在绵延下去,清晨的阳光穿过密密匝匝的窗格,漂浮在屋内的尘埃如飞舞的荧光,在皇帝脸上笼上了恍惚的神采。
那一瞬间常年如山般压在他心头的江山社稷突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要记住四个字,敬天法祖,千万不能听凭他们以夷变夏,列祖列宗的眼睛,都在天上看着呢……”
道光皇帝哽咽着说道:“这些年,这些年……朕真的不甘心啊……”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有泪珠在枯槁的脸上闪闪发亮。
一口气吊着,奄奄至正午时分,皇帝崩于圆明园慎德堂,一如奕詝后来的诗中所写“呜呼皇考衔哀甚,抱恨终天泪万行”,在内忧外患之中,憔悴以终。
咸丰元年二月。
“娘娘,皇后娘娘!”西单牌楼劈柴胡同的院子里,宫女燕舞匆匆赶来,努力顺着气道,“马上就要殿选了,您该早些准备才是!”
偌大一个院子,却只开着茉莉花。
层层叠叠的浅白色花瓣,点缀在深绿的叶子中,当中有一名素衣女子,手持金剪,专注的修剪着花枝。
风吹过,只有叶子摇动的声音,以及咔嚓咔嚓的声响。
她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当没听见?燕舞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朝旁边的一名秀丽宫女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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