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贯祺不以为意地将空茶杯放到桌上,指尖抵着轻轻一滚,碎瓷声再次在殿中响起。
“呵,离北的烂摊子还等着他收拾,作乱到了朕的面前——看来还是不够。”
暗红的血迹染红汉白玉阶,天子缓步移到阑后,抬头望天边隐隐放亮。
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赵贯祺神情狠戾,将方才仅有一丝的悲悯瞬时吞没。
他是天潢贵胄,皮肉下流的是堂堂正正的天子血脉,生下来便该睥睨天下,自当不能与此等,在阴暗泥沼中挣扎求生的卑劣之人同流合污。
北衙禁军动作迅速地无声收拾残局,方善学后背被方跃节轻推一把,顺势走下台阶。
提来的清水泼到地上,上面一层的血污晕染开来,然而底下一层已微微干涸的痕迹显出形状。
水流夹着鲜血从方善学脚下淌走,恍惚间依旧是鲜血般的粘腻,他低头看了一眼,压下心底厌恶,从一人尸体旁捡起一物。
京都百姓有在家门前点亮灯笼挂着的习惯,此刻万籁俱寂,昏黄的灯火在天将亮未亮之时颤颤巍巍照亮一小块地方。
如苏柴兰窝在阿骨颜怀中,长发随他轻巧的跃起落下而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他漫不经心扫过四周,为这个发现而提起些兴致,取下发间一枚雪白骨珠,指尖一弹,一处门前的两盏灯笼应声灭了光亮。
阿骨颜往那处瞥了眼,似是有些无奈,不动声色将他扬到自己面上的长发拿下放于他身后,抱了人往远处去。
好在如苏柴兰只是一时起了玩心,灭了两盏灯笼后就没再好奇动了,那枚离北来的骨珠不知滚到了哪里,若留下的痕迹太多,毕然又是几条人命消损。
中原的皇帝,比他的父亲疑心要重上七分,于是慎行,不敢为。
晨日一点点破开云层,一线霞光从天际迸发出来,笼罩着京都的灰蓝天色渐渐被红晕一寸一寸挤占,远处的天,金黄的云霞隐隐欲出,毫不客气地与灰蓝争缠在一起。
草原上的日出比眼前更为夺目,如苏柴兰神情恍然一瞬,拍拍阿骨颜的手臂示意他放下自己。
阿骨颜低头看他一眼,挑选了一处较为平坦的落脚点。
两人面朝日出景象,安静无言,其余人静立于他们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两分沉痛和果决。
半晌,如苏柴兰往阿骨颜身侧像是寻求庇护似的挪了一步,阿骨颜低头,听他喃喃低语。
“草原上的日出……吾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
“阿骨颜,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离北?”
阿骨颜眼里猛地涌出铺天盖地的痛惜,他不动声色地在靠到自己肩上的人发顶轻轻贴了一下,低声道,“只要主人想,属下立刻护您回家。”
“回家?”如苏柴兰在面具下戚戚勾了勾嘴角,冷笑,“离北从不是容忍我栖身的故土。”
阿骨颜握了握拳,敛起眼中黯色,语气坚定,“您是离北的狼主,离北的子民永远臣服于您。”
如苏柴兰面色毫无动容,这使得他不由得提起了心。
天边的绯色一点点蔓延开来,如苏柴兰的红衣上镀上金光,恍惚间单薄得像是与要那一线朝霞融为一体,最终燃烧化成灰烬——
惶恐和不安爬满心头的感觉清晰明了,阿骨颜少有的失礼,抬头去望他脸色,然而却只对上了一张冰冷的黄金诡面。
如苏柴兰若有所感,指尖挑起诡面一角斜眸看他,轻笑,“阿骨颜,你在害怕什么?”
“怕吾不能带你们回家,还是怕离北没了吾,便再无力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骨颜抿紧唇,不知所措地重新低下了头。
冰凉的指在他下巴上一抹,如苏柴兰半边脸映着霞光,竟是比诡面还要奢华,比任何时候都为动人,愉悦轻笑,“眼神好可怜啊……怕吾丢了你不管?”
男人的局促和不安在他眼前展露无遗,心情慢慢变得大好,勉强在此时放过了他。
“吾会带你们回离北,也势必要拿回属于离北的一切,”如苏柴兰朗声大笑,目中涌出痴狂之色,“择日不如撞日,就这次罢,一并给他们个痛快!”
晨光的绚丽终是被他身上所带的稠丽压下,红衣烈烈如火,身披黄金坠饰的男子眉宇间不快散去,宛如凤凰涅盘。
明平侯府,匆忙的脚步声踩碎属于黎明的安宁,陆沉裹着夜间未褪的寒意,将门推开,犹豫一瞬还是抬声喊人。
“侯爷!出事了!”
顾长云于梦中猛然惊醒,认出是陆沉声音的同时翻身而起,不忘替云奕捂住耳朵,掖了掖被角。
这么大声音不可能没吵醒云奕,她同样欲坐起身,却被按住了肩头。
床帐掩下的一方昏暗中,顾长云眸光并不明朗,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温柔,“你睡,我出去看看。”
云奕哪里睡得着,裹在毯中看他随意披了外衫开门出去,离开温暖怀抱后忽觉初秋的黎明已有些凉了。
陆沉压着声音,神情严峻,“如苏柴兰等人放火烧了戏楼,策马扬鞭,一路闯开西城门往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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