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财说到做到,次日上午亲自来了乔家。
进门就是客,更何况他是舅父大人,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再怎么不喜欢阮福财,奈何他是母亲的亲哥哥,玉贞把他请入客堂,又让麦子去禀给母亲。
阮福财也不是第一次来乔家,但一想到这片大宅此后就是自己的,他站在堂上左看右看,春风得意。
玉贞远远的陪着,也不说话,只奇怪阮福财为何如此高兴?
未几,阮氏到了,热情的招呼哥哥坐,又让麦子上茶。
阮福财大模大样的往花梨木嵌玉石的高背椅上坐了,感觉无论屁股下面还是后背,都恁地舒服,手又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抚摸,就像突然间捡了个宝贝。
阮氏发现他有些失态,恐玉贞看出端倪,忙道:“大哥言出必行,说亲自登门提亲,还真就来了。”
阮福财回过神,正色道:“那是,身为男人,岂能出尔反尔。”
玉贞心里冷笑,当初追着父亲想结亲的是他,当乔家出事便提出退婚的也是他,而今说出这种话,却是面不改色,这种人也委实让人佩服。
阮氏观玉贞态度不对,忙问:“大哥既然来了,那玉儿和致文的婚事……”
阮福财道:“当然算数了。”
转而向玉贞:“玉贞啊,我之前退婚也是无奈之举,乔家卖的药吃死了人,我怕连累阮家,非是我胆小,我身为一家之主,总得为一家老小着想,你别记恨舅舅,可致文说了,他非你不娶,我是他爹,我能怎么样,难道还把他关一辈子不来见你,所以我也想通了,你和致文的婚事仍旧算数,不管怎样,你娘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看着你们孤儿寡母没人照顾,等天暖和了,择个黄道吉日,就给你们完婚。”
在来的路上,他还为难,身为长辈,对一个晚辈赔礼道歉他还怕自己说不出口,只等进了乔家,不单单这宅子,单单是房中这些家什摆设都值不少银子,只要能发财,他甘愿管银子叫爹,况只是赔礼道歉,所以这番话他说的非常诚恳。
然,玉贞却并不买账,冷冷道:“既然已经退婚了,这事不提也罢。”
阮福财一愣,看去阮氏,心想你不是说了么,只要他亲自登门,婚事就成了。
阮氏一把拉过玉贞:“你这孩子,什么叫不提也罢,自古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回,娘做主了。”
说着给阮福财递个眼色,暗示他此地不宜久留。
阮福财会意,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回家去张罗婚礼之需了,这天可是说暖和就暖和,我来的路上南风呼呼的吹着,不用一个月,冰雪消融,阮家就迎娶玉贞过门。”
他说完就走,非常迅速。
玉贞想喊他,却给阮氏拉住,玉贞气道:“娘,我根本不喜欢表哥。”
阮氏沉着脸:“娘喜欢。”
玉贞脱口道:“谁喜欢谁嫁。”
出口即发现失言,果然,阮氏气得手指她:“你大了,娘管不了你对么?还是你爹不在了,你就欺负娘老实?”
玉贞连忙抓住母亲的手:“女儿不是故意的,娘你别生气,可女儿真的不喜欢表哥,几年前,舅舅央求爹,非得给我和表哥定了亲事,那时女儿还小,不知该嫁个什么样的男人,觉着表哥对我还不错,所以没反对,可现在女儿大了,发现表哥根本就不是女儿喜欢的那种男人。”
阮氏长出口气,反握住她的手:“娘和你爹成亲之前都没见过面,洞房花烛夜才认识,可婚后你爹对娘非常好,也因此,即使你爹不在了,娘甘愿为他守一辈子寡,所以玉儿,致文是娘看着长大的,他脾气好,也能干,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玉贞还是执拗:“爹是爹,表哥是表哥。”
阮氏丢开她的手:“你如果不答应,就是往死路上逼娘。”
玉贞大惊失色:“娘!”
阮氏一甩袖子:“这事就定下了,你若不答应,娘就三尺白绫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言毕走出客堂,不给玉贞一个说话的机会。
玉贞完全没料到母亲会以死相逼,呆呆的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门口,房门一开,阳光便射了进来,她一个眼错,那漫天漫地的光忙中有人在朝她哈哈的傻笑,等房门咚的关上,漫天漫地的光芒顿时不见,那人也就消失无踪了。
她吓了一跳,手扶咚咚狂跳的心,恨恨的骂着,曹天霸这个瘟神,可真是阴魂不散。
※※※
老狼山。
风云寨。
曹天霸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谁在念叨老子?”
然后继续自斟自饮。
年后又下了场暴雪,那雪不是一朵朵的往下飘,而是一块一块的往下砸,一天一夜,气势骇人,老狼山因此完全封住,下不了山,风云寨的兄弟们,每天便是喝酒吃肉,优哉游哉!
打从曹家堡回来,曹天霸便闭关似的,谁都不见,在房中独坐喝闷酒,反复念叨玉贞说过的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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