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化神修士无可抗拒的意志,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玄冥教弟子的心头,甚至穿透了那摇摇欲坠的护教大阵,在他们识海中回荡。
自裁?否则道统除名?
这八个字,字字千钧,蕴含着冰冷的审判与绝对的权威。
广场上,残存的玄冥教弟子们脸上血色尽失,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望向他们最后的支柱——教主冥渊。
冥渊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几乎要压垮他这位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意志。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扫过周围。
他看到被埋在远处山石废墟中、气息已如风中残烛、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幽冥老祖——这位玄冥教的定海神针,此刻像一条垂死的老狗。他看到护教大阵的光罩在那位青衫老祖的威压下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看到下方数千教众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绝望与哀求……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反抗?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那如山如岳、如渊如海的化神威压碾得粉碎。连半步化神的老祖都接不下对方一拳,他们这些人冲上去,与蝼蚁何异?不过是让这玄冥山脉再多添几缕亡魂,让这传承了数百年的基业,被彻底从世间抹去。
无尽的悔恨,如同最剧烈的毒药,疯狂地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若非他平日对骨儿过于溺爱纵容,养成了其无法无天的性子;若非他心存贪念,妄图夺取那虚空石和对方可能拥有的“逆天传承”;若非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要为子报仇……玄冥教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他,亲手将宗门推向了毁灭的深渊!
“嗬……嗬……” 冥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惨笑在脸上扭曲,比哭还要难看。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空中那道如同神只般淡漠俯视着他的青衫身影,最后一丝侥幸和挣扎也彻底熄灭。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出那已形同虚设的护教大阵光罩。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挺拔的身躯佝偻了下去,如同瞬间苍老了数百年。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玄冥教主,面向李默所在的方向,凌空跪下。膝盖接触虚空,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敲击在每一个玄冥教弟子的心上。
“前辈……”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绝望与最后一丝哀求,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一切罪责……皆在冥渊一人!是冥渊教子无方,是冥渊利令智昏,冒犯了前辈天威……与我玄冥教这些普通弟子……他们大多是无辜的……”
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虚空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冥渊……愿以残躯,以死谢罪!只求前辈……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高抬贵手……放过我教这些懵懂弟子……为我玄冥教……保留一丝……道统传承之火种!”
话音落下,他猛地抬起右掌,元婴后期全部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向掌心,那手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狠狠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噗——!”
一声并不响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传来。
冥渊周身鼓荡的灵力瞬间溃散,七窍之中鲜血狂涌而出,眼中的神采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他最后望了一眼下方那些悲泣的弟子,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直直坠落,“嘭”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山石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埃。
玄冥教教主,冥渊,自裁身亡!
“教主!!”
“师尊!!”
……
总坛内,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震天的悲呼与泣声。无数弟子跪倒在地,恸哭流涕,整个玄冥教上下,弥漫着一股末日般的悲凉与绝望。
李默悬浮于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冥渊的自裁,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修真界弱肉强食,法则森严如铁。今日若他实力不济,落在玄冥教手中,下场只会比这凄惨百倍。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他能应允保留对方道统,已是格外开恩。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悲恸的人群,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即日起,玄冥教解散。所有弟子,即刻离开山门,各寻生路,不得再以玄冥教之名行事。教内库藏资源,充作此番冒犯之赔偿。”
他的话语如同律令,烙印在虚空之中,也烙印在每一个玄冥教弟子的灵魂深处。
没有弟子敢有异议,甚至连怨恨的眼神都不敢露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生存是唯一的本能。他们默默地、仓皇地开始收拾行囊,搀扶起受伤的同门,如同潮水般向着山门外涌去,背影萧索,充满了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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