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在星诺的精心照料和曜晶族圣医的全力诊治下,昏昏沉沉地又度过了十余日。这期间,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四处漏水的破桶,曜晶族提供的珍贵星源药剂和青云宗送来的顶级疗伤圣药,药力大半都消散了,仅有极少部分被那识海深处的破碎剑印汲取,化作更加微弱的暖流,艰难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经脉与濒临枯竭的丹田。
他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无边黑暗与混乱的噩梦中——崩塌的通道、冰冷的星眸、了尘大师消散的佛光、以及“劫”剑碎裂时的悲鸣。偶尔清醒片刻,也是虚弱得连转动眼珠都困难,只能从星诺布满血丝却强颜欢笑的眼眸中,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外界信息的片段。
东域的战事基本平息。“燃羽”经营多年的降临通道被毁,潜伏在东域的大部分力量被连根拔起,残余分子正在被各派联合清剿。万兽山脉满目疮痍,地脉与灵机污染严重,修复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但至少,最直接的毁灭威胁已经解除。
了尘大师的舍身捐躯,震动整个天衍修真界。佛门举办法会,各派前往吊唁,将其尊为“护法金刚”,其事迹广为传颂。这份沉重的哀荣,也让所有参战者更加明白了此战的代价。
青云宗内,气氛肃穆而凝重。穆秋白伤势不轻,但依旧主持大局,一边处理东域善后事宜,一边与玄玑真人等硕果仅存的老祖商议林尘的情况。
“他体内的情况……非常古怪。”玄玑真人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星辰脉络近乎崩断,太阴星辉本源枯竭,神魂更是重创到无法自行凝聚。按理说,这等伤势,莫说恢复修为,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可偏偏他识海最深处,有一点由那神秘碎剑印记守护的不灭灵光,且这印记还在自发地、极其缓慢地吸收转化星辉,修复其最根本的生机。这修复速度,慢如龟爬,但方向明确,仿佛……在为他重塑一种更本质的‘根基’。”
“那碎剑印记,究竟是何物?”凌绝剑尊沉声问道,他剑心通明,能隐约感受到林尘识海那印记散发出的、令他本命剑灵都感到敬畏与悲伤的意蕴。
穆秋白沉默片刻,缓缓道:“据林尘昏迷前零星的呓语,以及星璇前辈最后跨越星空传递的信息……此剑,名‘劫’,乃星璇前辈以星辰源核投影之力所化,授予林尘,称其为‘执剑者’。林尘正是凭借此剑,斩断了彼端存在的‘注视’,最终导致通道崩溃。剑也因此而碎,化为印记守护其魂。”
“执剑者……‘劫’……”玄玑真人喃喃重复,眼中推算之光闪烁,“原来如此。此剑非寻常法宝,乃是‘权柄’与‘因果’的具现。它选择林尘,并以自身破碎为代价护住其最后本源,说明林尘与这‘执剑者’的因果,并未因剑碎而终结。或许……他的恢复之道,不在于外物,而在于这‘劫’剑印记本身,以及……他与星辰之间,那更深层次的‘契约’。”
“契约?”众人看向玄玑。
“星璇称他为‘执剑者’,而非‘持剑人’。‘执’之一字,有掌握、履行之意。这更像是一种身份,一种责任,一种与星辰本源立下的约定。”玄玑真人目光悠远,“林尘的星辰脉络因何而生?星璇为何选中他?那彼端存在为何称他为‘钥匙’又对他的力量如此‘感兴趣’?这一切,恐怕都指向一个更古老的秘密。他的恢复,可能需要重新‘理解’并‘履行’这份契约,而非简单地修复经脉、补充星辉。”
穆秋白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以外力强行助他恢复,只能提供滋养,为他争取时间,等待他从内部,与那碎剑印记、与星辰本源重新建立联系,完成某种……蜕变?”
“恐怕是的。”玄玑真人点头,“而且,此过程必然凶险万分,且无人可以替代或指导。一切,都需他自己去悟,去闯。”
舱室内,林尘又一次从短暂的清醒中陷入昏睡。这一次,梦境似乎有所不同。
不再是破碎与毁灭的画面。他仿佛漂浮在一片无垠的、温暖而寂静的星辉海洋中。四周是缓慢旋转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星云。在他“面前”,那破碎的剑印微微发光,无数星光碎片如同萤火虫般飞舞,渐渐勾勒出一幅模糊的图景——
那是一片荒凉而古老的星空,无数星辰黯淡无光,一片死寂。唯有一点微弱的星火,在绝对的黑暗中倔强地闪烁。星火旁,似乎有一些朦胧的身影,朝着星火跪拜、祈祷,将自身的信念与愿力,注入那点星火之中。星火因此,稍稍亮了一丝……
紧接着,画面转换。星火逐渐壮大,化作一道烙印,没入一个新生婴儿的眉心。婴儿成长,经历磨难,觉醒力量,与侵扰星空的阴影战斗……一代又一代,那星火烙印在不同的身影间传递、闪耀,每一次传递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与战斗,但星火始终不灭,并隐隐在积累、在蜕变……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背对众生、仰望无尽星空的身影上。那身影给林尘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是星璇!她手中,托着一团初生的、跃动的星辉,仿佛在犹豫,在抉择,最终,将那团星辉,朝着虚空某个方向,轻轻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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