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天气渐渐回暖，盛府前院辟出的学堂里，新刷的窗棂透着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
庄学究还未到，孩子们已按男女分坐在屏风两侧，各自打量着这新学堂。
如兰扒着屏风边往外瞧，被长柏轻轻拍了下后背：“坐好，没规矩。就不能学学你四姐姐，安安静静待着？”
“四姐姐乖就够了嘛。”如兰吐了吐舌头，又好奇地探头，“二哥，你们那边摆那么多桌子，是还有别家的人来？”
“嗯，”长柏点头，“齐国公府的齐小侯爷，还有顾侯爷家的几位，都是听闻庄学究的名声，托父亲说情来附学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着锦袍的少年鱼贯而入，个个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如兰吓得赶紧缩回脑袋，规规矩矩坐下，扯了扯阿九的袖子：“四姐姐，有人来了。”
阿九抬眼扫了那边一眼，目光淡淡，转头看向如兰：“再不安分，就让你来坐第一排。”
“不要不要！”如兰连忙摇头，“坐前面偷吃点心会被先生看见的。我就跟在你后面，最乖了。对了四姐姐，下学后我想去你院里吃红枣炖雪梨，昨天没吃够。”
“知道了。”阿九应着，已拿起桌上的书卷翻看。
男宾那边，顾廷烨性子最是跳脱，目光越过屏风往这边瞟了瞟，笑着问长柏：“那边坐着的，都是你家妹妹？”
长柏板起脸瞪了他一眼：“专心些，都是我嫡亲的妹妹，莫要乱看。”
一旁的小齐衡却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往屏风方向望了一眼，方才那惊鸿一瞥间，似乎瞥见一抹素色衣角，伴着若有似无的清雅香气，让他莫名想起前几日在庙会见过的一幅仕女图，清净又明媚。
正想着，庄学究已缓步走入学堂，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先生落座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开课，先论《论语》……”
朗朗书声透过屏风，在学堂里交织回荡。
光阴荏苒，五年时光倏忽而过。
阿九早已褪去了孩童的稚气，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常着一身素雅衣裙，站在廊下看花时，风拂过衣袂，竟有种遗世独立的韵味。
如兰也出落得越发娇俏，性子却还是黏人得紧，日日跟在阿九身后“四姐姐”不离口，亲密得如同亲姐妹。
这五年里，林噙霜与王若弗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茶楼酒楼宾客盈门，绣庄的丝线纹样引得京中贵女争相追捧，更别提那些经阿九仙水浸润过的种子。
播下的稻子颗粒饱满，产量翻倍，买下来的良田年年丰收，成了两人最稳妥的进项。
手头产业多了，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偏偏盛弘总爱时不时来掺和几句，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某日对账时，王若弗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这老东西，正事帮不上，添乱倒是一把好手。”
林噙霜闻言，忽然笑了：“要不，咱们给他抬房新妾？分分心，省得总盯着咱们的铺子。”
王若弗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就找个安分的，让他折腾去。”
两人一拍即合，没过几日，便给盛弘抬了位性情温顺的柳姓小妾。
盛弘果然新鲜了好一阵子，倒让她们落得清净。
长柏这些年苦读先是考中童生，去年又一举中了秀才，名声在京中渐渐传开。
庄学究常赞他“前途不可限量”，王若弗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儿子争气，只盼着他能连中三元，光宗耀祖。
这日的风格外轻柔，拂过庭院的花枝，落了满径芬芳。
阿九换上一身新的衣裙，素白的真丝衬着浅紫的薄纱，层层叠叠如云雾缭绕，薄纱上用银线绣着串串佛铃花，风一吹，便似有细碎的铃音在衣袂间流转。
这是从前东华为她做的衣裙，还特意绣上了她专属的佛铃花。
臂弯搭着一截素白披帛，发髻也只松松挽起，仅簪一支温润的白玉钗，愈发衬得她眉眼清绝，气质空灵。
她正往前院里去，转过抄手游廊时，恰好与一人撞了个正着。
齐衡站在廊下，身上是月白锦袍，见了这般模样的阿九，整个人都僵住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素白裙摆随微风轻扬，佛铃花似要从纱上落下来，她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清得让人心头发颤。
他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忘了。
“墨儿妹妹。”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慌乱。
阿九抬眸，见是他，微微颔首：“小公爷。”
这声生疏的称呼，像根小针轻轻刺了齐衡一下。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墨儿为何这样生疏？叫我元若哥哥就好。”
“不妥吧。”阿九语气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促狭。
“没什么不妥的。”齐衡急切地辩解，“我与长柏兄同窗多年，称兄道弟，你是他的妹妹，叫我一声元若哥哥，再合宜不过。”
阿九闻言，眉梢轻轻一挑。那眼神清澈又带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却像带着钩子，勾得齐衡魂都要飞了。
“那好吧。”她拖长了语调，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不过，叫了你元若哥哥，有什么好处呢？”
齐衡被她这模样看得心头一热，脸颊“腾”地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他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着，半晌才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支珠花。
珍珠圆润，配着细碎的宝石，不算顶华贵，却看得出选得极用心。
“当然有好处的。”他声音都带了点颤，把珠花往前递了递，“这个……是我攒了许久的私房钱买的。虽不算贵重，但……但我以后会送你更好的。”
说完，他红着脸，眼睛却紧紧盯着阿九，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紧张，像个等着评判的孩子。
阿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又看了看那支珠花，忽然笑了。
她没伸手去接，只道：“元若哥哥的心意，我当然得收下了。不过这心意也该由你亲自为我带上不是。”
齐衡一愣，紧张的看着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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