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
船队在鄱阳湖的夜色中向东航行,磷火灯笼已经熄灭,只留几盏气死风灯在桅杆上摇晃。李远站在船头,江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肩头的旧伤在寒意中隐隐作痛。
“大人。”陆炳从船舱走出,递来一件厚实的斗篷,“夜里风大,您伤还没好。”
李远接过斗篷,却没有披上:“武昌那边有消息吗?”
“咸宁伯已经从安庆出发,两日内可抵达武昌外围。南京的工坊昼夜赶工,又造出八艘战船,现在总计有四十八艘可用。只是……”陆炳顿了顿,“陛下今早派人来问,您为何擅离职守,率水师南下鄱阳湖。”
李远沉默片刻:“你怎么回的?”
“末将说,您得到线报,宁王在鄱阳湖藏匿军械库,特率军前往查抄。”陆炳低下头,“这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李远望着黑沉沉的湖面,“回南京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可您是主将,武昌总攻在即,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陆千户。”李远打断他,语气平静,“如果今日被困在鞋山岛上的是你的妻儿,你去不去救?”
陆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有些事,明知是错也要做。”李远将斗篷披上,系好带子,“你去看看王妃和郡主怎么样了,让厨房熬点热粥,她们受了惊吓,需要吃点东西。”
陆炳领命退下。
李远正要回舱,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朱清瑶扶着舱门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他的另一件斗篷,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怎么出来了?”李远快步走过去,“外面冷,你还有伤。”
“睡不着。”朱清瑶轻声说,眼睛有些红肿,“母亲喝了点粥,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
两人并肩站在船舷边。湖风拂过,带来水草和鱼腥的气息。远处,鞋山岛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几点零星的火光,大概是严嵩在收拾残局。
“你带了这么多船来。”朱清瑶忽然说,“武昌那边怎么办?”
“武昌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李远道,“韩铁火和刘一斧在盯着,严文焕也在。我离开一两天,不影响大局。”
“可你是主帅。”
“咸宁伯才是主帅,我只是副帅。”李远笑了笑,“况且,我这次来也不全是私心。鄱阳湖是宁王的水道命脉,鞋山岛是他的一个据点。端掉这个据点,等于断了他的一条退路。”
朱清瑶转过头看着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远不说话了。
许久,他低声说:“清瑶,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朱清瑶摇头。
“我怕后悔。”李远望着湖面,声音很轻,“怕有一天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想起:正德八年二月的那天晚上,我的妻子在鄱阳湖遇险,我明明可以去救她,却没去。然后这个念头会跟着我一辈子,像根刺,拔不掉,忘不了。”
朱清瑶的眼泪又涌上来,她连忙别过脸。
“所以我来了。”李远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哪怕回去要被治罪,要挨军棍,要削爵罢官,我也得来。因为有些事,一辈子只能做一次选择,选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朱清瑶反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
“李远。”她叫他的名字,不是“夫君”,也不是“大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谢谢你。”
李远笑了,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傻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再说话。湖风,涛声,摇晃的船灯,还有掌心传递的温度,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宁静。好像外面的战火、权谋、生死都暂时退去了,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朱清瑶轻声说。
“嗯。”李远望向东方,“等太阳出来,就能看见南京的城墙了。”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跟陛下说?”
“实话实说。”李远道,“我娶了护国郡主,郡主的母亲被宁王囚禁,我去救人。陛下若要治罪,我认。”
“那我陪你一起。”
“不行。”李远摇头,“你是女子,又是郡主,陛下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责罚你。但我是武将,擅离职守是重罪,必须给三军一个交代。”
朱清瑶还想说什么,李远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拉着她走进船舱,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卷图纸,还有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这是什么?”朱清瑶好奇地问。
“给武昌守军准备的‘礼物’。”李远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奇特的装置:几个木桶连在一起,桶身有孔,里面装着不知名的粉末。
“火药?”
“不止。”李远拆开一个小包,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这是石灰粉,混了辣椒粉和痒痒草磨的粉。等攻城的时候,用投石机把这些桶抛进城里,桶落地会炸开,粉末飞扬。守军吸入会咳嗽流泪,皮肤接触到会发痒,战斗力至少减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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