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回忆起了过去。
那段日子,空气里总是浮动着书本油墨和食堂饭菜混合的特有气味,属于他的大学时代。
对林牧而言,这气味里还掺着一缕极淡的、玉琳发梢的柠檬草洗发水香味。
他们相识于大二一节昏昏欲睡的公共选修课——《古典园林鉴赏》。林牧被江玄拉着选了这个号称“容易过”的课,正缩在阶梯教室后排,眼皮打架,对着投影上古朴的亭台楼阁神游天外。直到老师点名提问,叫到“苏玉琳”。
前排站起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身姿挺拔,声音清亮,条理清晰地分析了拙政园“借景”手法的妙处。她转身坐下时,马尾辫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林牧愣了一下,莫名觉得那枯燥的飞檐斗拱,好像也顺眼了一点。
后来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好像是几次小组作业的阴差阳错,又或者是图书馆占座时的频频偶遇。玉琳是中文系的,身上有种文科生特有的细腻和书卷气,但又不乏活泼。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抱怨起难啃的古文和严厉的导师时,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囤食的松鼠
他们的日常简单而充实。林牧记得,他常常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厚厚的专业书,穿过大半个校园,跑到中文系所在的文华楼自习室等她下课。玉琳总是最后一个出来,怀里抱着几本砖头厚的典籍,额发有些汗湿地贴在光洁的额头,看见他,眼睛会先亮一下,然后小声抱怨:“对不起呀,老师又拖堂了……”
周末,他们会和江玄,还有另外两个室友一起行动。聚餐通常选择学校后门那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油腻的塑料桌布,喧闹的人声,翻滚着红油的麻辣香锅或者烤鱼。玉琳不太能吃辣,每次都被辣得嘴唇通红,嘶嘶吸气,却还是忍不住伸筷子。
江玄那时话不算多,但很可靠,总会默不作声地把饮料先递到被辣到的女生面前。玉琳私下对林牧说:“你那个室友江玄,看起来酷酷的,人还挺细心的嘛。” 林牧就笑:“他那是闷骚。”
他们也一起出去旅游过一次,是大三的清明假期,凑了几天,去了邻近省份一个以古镇闻名的地方。青石板路,小桥流水,白墙黛瓦。
玉琳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举着手机拍屋檐下的旧灯笼、河埠头洗衣服的妇人、甚至墙角一丛开得正好的野花。她非要拉着林牧去坐乌篷船,船晃晃悠悠穿行在狭窄的水道,船娘哼着听不懂的吴侬小调。玉琳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感觉时间在这里都变慢了。” 阳光透过两岸老树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的睫毛很长,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那一刻,林牧觉得心里被一种平静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但玉琳也有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安的时候。她偶尔会看着某个地方出神,眼神空茫,像是穿透了眼前的景物,看到了别的什么。林牧问她怎么了,她会摇摇头,笑一下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恍惚。” 有一次,在他们常去自习的教学楼天台,傍晚的风很大,吹得她的裙摆和长发一起飞舞。
她望着远处城市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林牧,你说人会不会有前世今生啊?有时候我觉得,有些场景,有些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特别熟悉,又特别……悲伤。” 林牧当时只当是中文系女生的多愁善感,搂住她的肩膀开玩笑:“怎么,上辈子我是个负心汉,这辈子来还债了?” 玉琳被他逗笑,轻轻捶了他一下,那点莫名的忧郁也就散去了。
她喜欢一切有生命力的美好小东西。宿舍窗台上养着一盆小小的多肉,还有一束她从花市买回来的、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她叮嘱林牧记得给她的“孩子们”浇水,虽然最后总是她自己跑来男生宿舍楼下取回干枯的花盆。她会给路边晒太阳的流浪猫带一点火腿肠,尽管她自己因为过敏从来不敢摸它们。
就是这样一个鲜活、温暖、有点小文艺又有点小迷糊的苏玉琳。
所以,当那个噩梦般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天崩地裂。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争吵,没有遗书,只有洗手间紧闭的门后,一滩刺目的、蔓延的鲜红,和一张苍白如纸、再无生息的年轻脸庞。警方调查后的结论是抑郁症导致的自杀。
林牧和江玄作为关系密切者,被反复询问。他们说什么?他们能说什么?他们回忆起的每一个细节,在死亡这个巨大的黑色幕布下,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些偶尔的出神,那些关于前世今生的呓语,那些灿烂笑容背后的细微裂隙……都被死亡赋予了沉重而恐怖的全新解读。
葬礼上,玉琳的母亲哭得几乎昏厥,死死抓着林牧的手,反复问:“她前几天还开心的打电话给我……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林牧张着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冰冷,那冰冷的寒意一直渗进骨髓里,很久都没有散去。
再后来,就是毕业,各奔东西,然后……被卷入这无尽的时空裂痕。生死搏杀,光怪陆离,过去的伤痛被更直接、更暴烈的生存压力暂时掩埋,成了记忆角落里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
直到今夜,死去的手机,传来了来自“伤疤”本身的声音。
当林牧靠在冰冷的帐篷支架上,脑海里翻滚着这些清晰又模糊的过往时,那种感觉并非纯粹的恐惧或怀念,而是一种更复杂的的混乱感。
温暖的记忆越是鲜活,那通电话带来的寒意就越是彻骨。割腕的玉琳,和电话里急促警告“快逃”的玉琳,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或者……两者都是,又都不是?
他将脸埋进掌心,深深吸了一口裂痕中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大学时代梧桐树的清香、麻辣香锅的热气、古镇流水的氤氲……都已遥不可及。
此刻,他身处险地,身边是值得托付性命的队友,而一个早已死去的亡魂,或别的什么,正试图从记忆的深渊中伸出手,将他们拖向未知的恐怖。
天快亮了。他必须把这些翻滚的情绪压下去,把那个鲜活的“苏玉琳”再次锁回心底。
然后,和队友一起,面对诡谲莫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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