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李修玄的指尖爆开一星微弱的火花,将那张字迹狰狞的纸条舔舐成飞灰,也灼痛了他冰封的心湖。
混沌中写下“若事败,便让苏离替罪”时的理所当然,那份视她为利器、弃之何惜的冷酷,此刻竟成了反噬自身的毒针。他从未想过,这把由他亲手锻造、淬炼得无比锋利的刀,非但未能成为他最完美的盾,反而调转刀锋,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悍然撬动了整座长安的棋局。指尖残留的灼痛感,远不及心底第一次翻涌起的惊澜,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件“利器”,早已孕育出足以噬主的、桀骜不驯的灵魂。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春祭大典的祭天坛上,万民肃立,香火缭绕。
礼部尚书手捧锦绣祭文,声音洪亮如钟,正将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祷词传遍四野。仪式即将圆满,百官暗松一口气,准备退场。
就在此刻——
“民女闻香阁慕晚晴,有一圣品,欲献于朝廷,以安天下女子之心!”
一道清越女声,如玉石相击,穿透鼎沸人声,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万众愕然回首。
只见慕晚晴一袭素白长裙,不施粉黛,却光华内蕴,她手托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步履从容,缓步登上了唯有天子与重臣方可踏足的高台。瓶中清澈液体,在春日骄阳下折射出流转不定的七彩炫光,瞬间攫取了所有视线。
礼部尚书眉头紧锁,正欲呵斥此等僭越之举,慕晚晴接下来的话语却如惊雷,将他生生镇在原地。
“此物,名曰‘醒神露’。”她目光清亮,环视台下无数或好奇、或惊疑、或鄙夷的贵妇与官员,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近日长安‘燃魂散’之毒肆虐,人心惶惶,女子尤受其害。此露,正为此毒之克星!”
她微微一顿,给予众人消化这惊世信息的时间,随即扬声道:“晚晴不才,偶得古方,穷尽心力复原此圣品。今日于祭天坛前献上,非为牟利,只愿以此微薄之力,佑我大唐女子,从此再无暗毒侵扰之忧,得享容颜永驻,心神澄明!”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意识深处,指令已下。
【消耗声望值点,启动规则级能力雏形认知重塑!目标:强化‘醒神露’与‘祥瑞’、‘救赎’之关联!】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波动,以那琉璃瓶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整个祭天坛!
刹那间,无论是高台之上的衮衮诸公,还是坛下的黎民百姓,眼前皆是一花,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他们仿佛看见,那瓶中的清澈液体蒸腾起缥缈圣洁的雾气,雾气氤氲凝聚,化作一位白衣飘飘、宝相庄严的女神幻象,手持玉净瓶,将瓶中甘露轻轻挥洒向长安城的千家万户。甘露所化点点星光,落处病痛消弭,愁容散去,众生安宁!
幻象稍纵即逝,众人猛然惊醒,再看向那琉璃瓶时,眼神已彻底从惊疑、审视,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狂热与敬畏!
“神迹!是天降神迹啊!”
“天佑大唐,降此甘露!”
“慕掌柜乃神女在世!”
呼声如潮,礼部尚书双手剧烈颤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只琉璃瓶,激动得满面红光,面向坛下,运足中气高呼:“此乃天赐祥瑞!慕掌柜心怀万民,功在社稷!本官即刻上奏陛下,请旨将‘醒神露’列入‘惠民六品’名录,由朝廷采买,即日配发各州县,普惠天下!”
消息如野火燎原,瞬间燃遍长安每一个角落。“闻香阁的香,乃天授之物!”的呼声,彻底淹没了此前对“照颜胭脂”的所有微词与质疑。
圣品降世的第二日,“香品监审司”的玄底金字牌匾,便在万众瞩目下,高悬于南市最显眼的位置。
首道公告如惊雷落地,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凡在长安城内售卖香品、胭脂、香料者,三日内必须携带配方前往监审司备案,领取“监审铜印”,违者,一律查封,绝不姑息!
萧玉棠一身劲装,腰悬首任司丞铜牌,亲自率队巡查南市,目光如电。当一家隶属于萧无咎名下的香铺老板,试图依仗旧主权势,煽动众人阻挠执法时,她只是冷冷亮出铜牌,声音冰寒刺骨:
“监审司奉旨行事。自今日起,长安城内,无印者,不得售香。”
冰冷的话语,配上身后那一排排目光锐利、气息彪悍的皇家护卫,瞬间碾碎了所有侥幸与不服。一日之内,十七家未及备案或心存观望的香铺被贴上封条,其中九家,皆与盘踞香料界三十年的行会会长萧无咎关系匪浅。
与此同时,太医院内,沈青梧凭借破解“燃魂散”毒理、献上有效抑制方略之大功,破格晋升为御前医助。她上任首件事,便是奏请成立“香毒科”,专司研究各类香料、药材混合后可能产生的毒性及相生相克,并定期向“香品监审司”提供权威报告,作为监管依据。
一内一外,一官一民,一张针对旧有香料体系的天罗地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然织就成型,勒紧了旧利益集团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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