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司官差的盘查,带着明显的针对意味。带队的那名张家旁系子弟,眼神倨傲地在李三石房内扫视,言语间多有试探,甚至想强行检查李三石随身的储物法器,被牛大和马二强硬拦住,气氛一度紧张。
最终,或许是顾忌李三石毕竟是有品级的神官,又或许是得到了某种示意,那张家子弟撂下几句“安分守己”的场面话,悻悻而去。但这番骚扰,如同乌云罩顶,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号:在这青云县,地头蛇张家的触角无处不在,且已将他视为眼中钉。
打发走官差,夜色已深。李三石站在窗边,望着楼下依旧隐约可见的、监视此处的眼线,眉头紧锁。赵德明的贪婪,张家的敌意,玄冥鬼王的阴影,如同三重枷锁,束缚着黑山乡向外发展的手脚。仅仅依靠矿场产出和被动防御,似乎永远无法打破这个僵局。
就在他心绪纷扰之际,房间内的空间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下一刻,一道月白色的窈窕身影,如同穿透水幕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央,没有引起门外任何监视者的警觉。
正是苏离儿。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法衣,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清丽绝伦,只是那双洞悉世事的明眸中,此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揶揄。
“李土地,看来你这‘虔敬’之礼,送得并不太平。”她唇角微扬,声音清越,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李三石对于苏离儿的突然出现并未感到太过意外。以她的能力和在此地的经营,若不知晓白日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反倒奇怪了。
他挥手示意紧张的牛大和马二退到外间警戒,请苏离儿坐下,苦笑道:“让苏姑娘见笑了。不过是按此地的‘规矩’,玩了一场不甚愉快的游戏罢了。”
“游戏?”苏离儿轻轻摇头,自行取过茶壶,斟了两杯清茶,动作优雅从容,“你管这叫游戏?李土地,你可知你今日所为,在赵德明乃至张家眼中,意味着什么?”
她将一杯茶推到李三石面前,目光锐利起来:“你献上灵石,在他们看来,非是妥协,而是露富!是证明了黑山乡确实是一块值得下死力抢夺的肥肉!你提及我与阴司线索,在他们看来,非是震慑,而是挑衅!是表明了你拥有掀桌子的潜在能力,却还未真正拥有掀桌子的实力!”
“露富引贪狼,示弱招恶虎,示强则催其狗急跳墙。”苏离儿一针见血,“你如今在青云县,便是这般境地。赵德明暂时沉默,非是怕了你,而是在权衡,在寻找既能吞下肥肉又不被扎伤的法子。而张家,则已视你为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生死大敌。”
李三石沉默地听着,他知道苏离儿分析得丝毫不差。这就是他目前的困境,进退维谷。
“你以为,靠着那点灵石,就能喂饱赵德明?就能让张家收手?”苏离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痴人说梦。他们的贪婪是无底洞,他们的手段会层出不穷。今日是巡城司盘查,明日可能就是税务稽核,后日或许是煽动民意,指控你‘以妖乱人’……在这套他们制定的规则里玩下去,你黑山乡就算有座灵石矿,也迟早被啃噬殆尽!”
李三石深吸一口气,看向苏离儿:“那依苏姑娘之见,该如何破局?莫非真要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那是下下之策。”苏离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神中闪烁着商业女王特有的精明与魄力,“既然此地的规则对我们不利,那为何还要被困在这小小的棋盘里?”
她放下茶杯,纤纤玉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微光闪过,竟浮现出一幅略显模糊的、涵盖范围更广的神道疆域图,其上有数个光点闪烁,代表着不同层级的神道治所。
“你看,”苏离儿指着地图,“青云县,不过是这庞大神道体系中最底层的一环。赵德明之上,还有郡守,郡守之上,还有州牧!他们的权柄更大,眼界(或许)更高,利益诉求也更为复杂。”
她的手指越过代表青云县的光点,直接点向了其上方一个更为明亮、代表郡府的光点。
“我们的破局之策,不在于如何在这青云县内与赵德明、张家缠斗,而在于——**绕过他们,直接与更高层对话!**”
“绕过城隍?”李三石心中一震,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这是公然挑战神道体系的层级规则!
“不错!”苏离儿目光灼灼,“将黑山乡的模式,你李三石的‘政绩’,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潜力和利益,直接呈送到郡守,甚至州牧的案头!”
她看着李三石,语气充满诱惑力:“想想看,对于一位郡守而言,他需要的是什么?是辖境内出现一个能带来巨额税收、稳定一方、甚至能作为政绩亮点的模范乡镇!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盘剥下属、与地方豪强勾结、还可能牵扯阴司麻烦的蠢货城隍!”
“我们可以将黑山乡,包装成一个‘神域改革发展试点’!将你的修路、开矿、管理制度,包装成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黑山模式’!”苏离儿越说思路越清晰,“届时,来自更高层的关注和认可,将成为你最坚固的护身符!赵德明若再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是否敢违背上意!张家若再想打压,就要考虑能否承受来自郡府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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