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头来！”
冰冷如铁的命令，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陈伍紧绷的神经上！灯笼昏黄的光晕下，那锦衣卫头领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他低垂的毡帽上，仿佛能穿透那层粗布，看清其下隐藏的一切。
身旁的灰鸢身体瞬间绷紧如铁，按在腰后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般的厉色，似乎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陈伍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抬头？还是…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刻任何迟疑或反抗，都无异于自认心虚，立刻便会招致雷霆击杀！
赌了！
他猛地一咬牙，压下几乎要炸开的恐惧，缓缓抬起头，毡帽的阴影下，露出一张涂抹了煤灰、却依旧难掩苍白与疲惫的年轻脸庞，眼神刻意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茫然，望向马背上的锦衣卫头领。
那锦衣卫头领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容冷峻，线条硬朗，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此刻正微微眯起，如同打量猎物般审视着陈伍，目光在他不合身的粗布衣裳和略显僵硬的站姿上停留了一瞬。
“哪里人？姓甚名谁？深夜在此作甚？”头领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陈伍心脏狂跳，脑中急转，正欲按照灰鸢之前可能准备的说辞应答——
身旁的灰鸢却突然上前半步，抢先拱手，脸上堆起一丝略显谄媚却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抢话道：“回禀这位大人，小的是南城‘永昌’车马店的伙计，姓灰。这位是小人的表弟，姓陈，刚从通州过来投奔，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冲撞了各位大人，还请大人恕罪！”他一边说，一边暗暗用脚尖极轻地碰了碰陈伍的脚后跟。
陈伍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低下头，身体微微瑟缩，做出畏惧的模样。
“通州来的？”那头领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语气依旧怀疑，“路引凭据呢？”
“有有有！”灰鸢连忙从怀中摸索出一份皱巴巴的纸卷，恭敬地递上前，“大人您看，这是小人的店契副本和保甲文书，表弟的路引…方才匆忙，忘在店里了，您看这…”他故意说得有些慌乱，试图转移注意力。
那头领并未去接文书，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目光再次回到陈伍身上：“通州哪家码头做工？做的什么营生？”
问题刁钻直接，直奔细节！灰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根本无法替陈伍回答！
陈伍后背冷汗涔涔，知道不能再靠灰鸢搪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抬起头，目光依旧带着怯懦，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通州口音：“回…回大人话，小的…小的在通州张家湾码头…扛…扛大包…”
“张家湾码头？”头领眼神微动，“上月漕船进港，卸的是南直隶的粮，还是山东的棉？”
来了！真正的考校！若答错，立刻穿帮！
陈伍心脏几乎停跳！他根本不知道答案！灰鸢的脸色也瞬间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
“头儿！”一名骑士忽然从街道后方快马奔来，急声禀报，“西城兵马司的人在前街拿住几个形迹可疑的，像是白莲教的香主，请您过去核验！”
那头领眉头一皱，显然这边的琐事与抓捕白莲教香主相比，轻重立判。他再次冷冷地扫了陈伍和灰鸢一眼，似乎要将两人的样貌记住，最终冷哼一声：“滚吧！夜间莫要瞎晃荡！”
“是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灰鸢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道谢，拉着陈伍就要快步离开。
“站住！”头领忽然又开口。
两人脚步猛地一僵！
只见那头领马鞭一指陈伍：“你，走路腿脚不利索，怎么回事？”
陈伍心头一凛，强作镇定道：“回大人，来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扭着了…”
头领目光在他腿上停留片刻，看不出什么异常，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人不敢再停留，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拐进了旁边一条更黑暗的小巷，直到彻底脱离那些锦衣卫的视线，才敢靠墙停下，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早已湿透衣背。
“好险…”灰鸢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那是北镇抚司下属的掌刑千户，雷斌，出了名的眼毒手狠！方才若被他盯死，你我绝无幸理！”
陈伍也是后怕不已，方才那一刻，真正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看向灰鸢：“多谢…”
灰鸢摆摆手，脸色依旧凝重：“看来外面的风声比想象的更紧！雷斌的人出现在这附近，绝非偶然！‘同仁堂’不能去了！我们必须立刻换个地方！”
他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跟我来！还有一个地方，更隐蔽，但也…更危险！”
他不再多言，再次确认四周无人跟踪后，领着陈伍钻入更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这一次，他更加谨慎，专挑那些漆黑无光、污水横流的背街暗巷，有时甚至需要翻越矮墙，穿过某户人家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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