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汽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狠狠刺在陈伍的脸上和手臂上，带来一阵阵令人牙关打颤的寒意和刺痛。他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见底、咆哮奔腾的黑色暗河，激流撞击岩石发出的轰鸣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震出躯壳。他死死扒着那块湿滑凸起的岩石，十指因过度用力而早已失去知觉，唯有伤口崩裂处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还在苟延残喘。
对岸，追兵的咒骂声和弩箭破空的尖啸已被巨大的水声吞没，暂时安全，却也意味着…退路已绝！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着上方那个黑黝黝的、散发着浓烈硝石硫磺与血腥混合气味的洞口，以及石壁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被刀痕贯穿的乌鸦标记和那行朱砂血字——
“乌台重地，擅入者死！”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和心脏上！
乌台秘窟！这里…就是鹞鹰用生命隐藏、海东青不惜一切寻找、无数人为之丧命的“掌柜”巢穴？！那场惊天阴谋的核心所在？！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揭开真相的执念，如同两只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着陈伍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必须进去！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必须闯上一闯！
他咬碎钢牙，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受伤的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硬是凭借顽强的意志，手脚并用，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向上攀爬！湿滑的岩石不断让他失手下滑，每一次都险象环生！
终于，在他几乎要力竭坠落的瞬间，他猛地一翻身，滚入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
“砰！”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眼前金星乱冒，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带着血丝。
他瘫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了许久，才勉强撑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洞内一片漆黑，唯有洞口透入的、被水汽折射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轮廓。空气冰冷而凝滞，那股硝石硫磺混合着血腥的铁锈气味愈发浓烈刺鼻，几乎令人作呕。
他摸索着取出最后一点火绒和火石，颤抖着手，艰难地引燃。微弱的火光亮起，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却也让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
这哪里是什么天然洞窟？！这分明是一个巨大无比、被人工开凿并加固过的地下空间！规模远超想象，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
脚下是平整的石板地面，远处矗立着无数粗大的、支撑顶壁的石柱和木架。更远处，隐约可见一排排巨大的、如同怪兽蹲伏般的黑影——那是…熔炉？风箱？铁砧？！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工具和…未曾打磨的兵器毛坯？！
这里…竟然是一个隐藏在山腹深处的、规模庞大的军工作坊？！
陈伍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举着微弱的火光，踉跄着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心中的惊骇越是无以复加！只见那些熔炉旁，堆积着如山的、尚未冶炼的矿石，还有一桶桶密封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是火药？！，以及…一些造型奇特、如同狰狞蜂巢般的陶罐和金属容器，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
而在一些角落和工作台上，他甚至看到了更多被遗弃的、半成品的弩机部件、箭簇、刀剑…以及…几张被匆忙撕毁、却依旧能辨认出“蚀骨烟”、“猛火油”等字眼的配方草图！
证据！这里就是“乌台”秘密研制和生产那些可怕毒药和违禁军械的工坊！张黑虎黑石坳中的那个秘窟，与这里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王敬杂录中那些隐晦的记录、鹞鹰地图上的标记…一切终于串联了起来！
“掌柜”…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和野心！
陈伍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深入。工坊内一片狼藉，似乎撤离得十分匆忙，许多工具和材料都来不及带走，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器和个人物品。
他的目光猛地被前方一座格外巨大的熔炉旁的事物吸引——那里，地面上的灰尘有着明显被拖拽的痕迹，一路延伸向工坊更深处的黑暗之中！痕迹旁，还滴落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点！
有人在这里受过伤，或被拖行？！
陈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握紧短刃，屏住呼吸，顺着那拖痕，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拖痕穿过一片倒塌的木架和散落的矿石，最终消失在工坊最深处、一扇半掩着的、厚重的铁门之前！
铁门异常厚重，表面布满锈迹，但门轴似乎近期被使用过，门缝下有新的摩擦痕迹。门上一把巨大的铜锁已被砸坏，歪斜地挂在那里。
门后是什么？！是“掌柜”真正的秘藏？还是…更可怕的景象？！
陈伍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用刀尖缓缓抵开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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