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来,声音时高时低,夹杂着专业术语和兴奋的争论。难题堆积如山——稳定可靠的硝酸和硫酸来源在哪里?如何安全地提纯?硝化反应容器用什么材料既耐腐蚀又安全?生产过程中的废水、废气如何处理?弹壳的回收、筛选、底火怎么解决?……但此刻,有了这份详尽到极点的“说明书”和实实在在的模具样板,所有这些问题都从令人绝望的“不可能”,变成了可以逐一拆解、分析、尝试攻克的“技术细节”。希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可见。
陈默在工坊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他转身,走向那间承载了无数次决策的会议室。该为接下来真正踏入刀山火海的行动,做最后的、也是最严密的谋划了。
傍晚,堡垒会议室。天花板上的三盏日光灯今晚破例全部打开,将室内照得一片通明,似乎想驱散即将到来的、属于远方黑暗的阴霾。
参与此次北上侦察行动的所有人员都已到齐:陈默、林晚、张卫国、李铁、王大柱、孙小海、李三,以及主动要求加入、此刻正安静坐在林晚身边的林小满——她的理由充分且难以拒绝:“我从小在C城北城长大,对城市布局、街道走向比你们谁都熟,能认路也能辨别方向。而且,深入敌后,情况瞬息万变,队伍里必须有一个懂急救、能处理外伤的人。苏晴姐要坐镇堡垒,还要照顾小山哥和大家,我最合适。”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又此刻神情各异的脸。老张眉头锁成了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粗糙的木纹;李铁背脊挺直,眼神冷静如常,但微微紧绷的嘴角泄露了内心的重视;王大柱坐得如同铁塔,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眼神直视前方,充满了坚定的力量感;孙小海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些许紧张,但他努力挺直腰板,迎接着陈默的目光;李三看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但那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毫无规律却隐含节奏的指尖,暴露了他高速运转的思维;林晚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有些清冷,微微低着头,正和林小满低声交换着关于城市某个区域地形的记忆细节。
“装备,大家都看过了,也初步试了试。”陈默开门见山,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秩序团这次没耍花样,给了硬货。但大家要明白,装备越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任务越凶险,敌人越强大、越可怕。刘政不是慈善家,他肯下这样的血本,是因为他认定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摊开一张由吴磊找到的旧地图。图纸中心偏北的位置,用红笔圈出了一个点,旁边标注着“黑山镇(疑似)”。那里曾是一个依托矿山和配套工厂发展起来的小镇,有相对完整的围墙、密集的厂房和居民楼,易守难攻,且有大量现成建筑可供栖身,确实是大型流寇团体过冬或长期驻扎的理想选择。
“综合现有情报,‘掠食者’团体目前极可能就盘踞在这一带。对方人数保守估计在八百到一千二百人之间,有相当数量的改装车辆,武器不会差,而且最关键的是——”陈默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他们突破了一切人性底线,有确凿证据表明存在同类相食行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仅凶残,而且战斗意志会异常疯狂、扭曲,不惧死亡,甚至可能将杀戮和吞噬视为荣耀或常态。我们对上他们,任何一点疏忽、仁慈或侥幸心理,都可能让我们自己万劫不复,甚至死无全尸。”
张卫国闷哼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的声音带着老兵特有的沉稳和冷酷:“侦察兵的活,我干过。说白了,核心就是‘看’和‘听’。人一定要精,不能多。任务就两个:一是暗中观察,摸清对方的底细——多少人、多少枪、怎么布防、头目是谁、日常干嘛;二是如果可能,抓个‘舌头’(俘虏),问出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跟我们无关。”
“对方不是正规军,但也不是一群毫无组织的野蛮人。”陈默接过话头,手指在草图上“黑山镇”周围虚画了一个圈,“他们能形成如此规模,长途迁徙,还能占领据点,内部一定有它的组织和纪律,只是这种纪律可能建立在极端恐惧和野蛮规则之上。所以,我们的侦察,不能简单地按照对付散兵游勇或者丧尸的思路来。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周密。”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开始部署经过反复推敲的行动方案:“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也和李叔、张叔私下推演过几次。现在我把完整计划说出来,大家仔细听,有任何疑问或觉得不合理的地方,立刻提出来。这次行动,总体分两个阶段,具体执行分三步走。”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身体微微前倾。
“第一阶段,外围隐蔽侦察与建立观察网。” 陈默的手指落在草图“黑山镇”外围几个预设的标注点上,“我们八个人,分成两个四人侦察小组,代号‘山猫’和‘夜枭’。从不同方向、利用不同路线,秘密接近黑山镇外围三到五公里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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