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京畿官道已泛起铁青色的冷雾。
顾夜白走在最前,素麻孝服未系腰带,衣摆被风撕开两道锐利的口子,露出底下紧束的玄色劲装。
他肩不晃,步不急,可每一步落下,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便齐根伏倒——不是被踩塌,是被气机压弯的。
身后,三十六副棺木由村民抬着,一具挨一具,棺盖严封,漆色未干,却无半分阴晦之气。
棺身钉满龙鳞麦穗,金褐交错,穗尖朝天,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泛着冷硬光泽,远望如熔金铸就,烈得灼眼。
这不是送葬。
这是叩门。
百姓起初只是驻足,继而有人认出那麦穗——穗形窄长,芒刺微曲,麦粒腹中空心,剖开可见内壁刻字。
有人颤声喊:“龙鳞麦!癸亥年苏家赈粮的种!”话音未落,跪声已如潮溃堤。
老妪扑地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咚咚作响;幼童被母亲按着后颈强压下去,小手还攥着半把干瘪麦粒,糊着泥往地上撒;卖炊饼的老汉掀翻摊子,抓起整筐新蒸的麦饼,一把把砸向棺侧黄土——饼裂,麦香混着热气腾起,竟与当年晒谷场上那口棺中飘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流言比马车更快:
“苏家遗骨归京了!”
“孤辰剑主亲自护灵!三十六棺,一棺一魂!”
“听雪楼昨夜烧了七道符,地窖口封了三重铁闸——他们怕!”
城西乱葬岗,枯槐影斜。
老陶头孙子蹲在一座无碑荒坟前,粗布袖口卷至小臂,露出腕上三道旧疤——那是当年苏家舆司密训时,以麦浆调朱砂烙下的“守诺印”。
他掏出一只黑陶酒坛,坛身粗粝,坛底却用炭笔深深刻着四字:“左三右七”。
他没埋深,只掘开浮土三寸,将坛子斜插进去,坛口朝北,正对听雪楼飞檐方向。
又抓起一把陈年麦糠混着灰土覆上,脚跟碾实,动作快得像怕被人看见,又像怕自己犹豫。
风掠过耳际,他忽而顿住,指尖抹过坛沿——那里沾着一点未干的桐油,是他方才在晒谷场替顾夜白补棺时,顺手蹭上的。
同一时刻,西华门下。
周砚“倒”了。
不是踉跄,不是扑跌,是整个人突然僵直,瞳孔散开,喉结一沉,脖颈青筋暴起如虬枝,随即骤然松弛。
他仰面栽倒,后脑撞上青砖,发出沉闷一声,连血都没溅出一滴——只有一缕极淡的、带着麦香的白气,自他鼻息间缓缓逸散。
抬棺队伍顿时大乱。
哭声炸起,却是假的——村民早得暗令,哭声要撕心裂肺,脚步却不能停,棺木更不能歪。
就在众人俯身欲扶之际,三道黑影自城楼箭孔无声滑落,落地如猫,靴底未扬半点尘。
为首者袖中寒光一闪,直取周砚怀中——不是刀,是钩,细如发丝的乌金蚕丝钩,专破软甲,专探暗袋。
钩尖刺入衣襟刹那,周砚左手指甲猛地一弹!
一物自袖中滑出,轻飘飘落在他胸前——一张薄如蝉翼的靛蓝戏票,边角微卷,票面印着半阙词:“月移花影约重来”,右下角朱砂小印,赫然是听雪楼私宴徽记。
死士瞳孔一缩,钩势未收,已改抓为夺。
可就在指尖触到票面一瞬——
那戏票忽被一阵穿堂风掀开半角。
风过,票面湿痕浮现:麦水洇染处,墨迹浮动,显出一行蝇头小楷——
“十五子时,西角门,持票验印,入席者,皆见金印。”
死士呼吸骤窒。
身后,顾夜白已踏前三步。
他未看周砚,未看死士,目光只钉在那张被风掀起的戏票上。
然后,他缓缓抬手,解下腰间缠着黑布的长条木匣——匣未开,却已有剑气透出,割得人面生疼。
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哭嚎与风声:
“开棺。”
不是命令,不是悲鸣。
是宣判。
棺盖未掀,麦穗已簌簌震颤。
风,陡然停了。
人群屏息,连啼哭都哽在喉头。
顾夜白的手,悬于棺盖之上三寸。
指节绷白,青筋隐现。
那下面,没有尸骨,没有金印,只有一整棺金褐色的龙鳞麦穗——每一粒,腹中都刻着同一行字:
“癸亥冬,苏氏金印,重九斤四两。”
而此刻,离棺三丈之外,一个披着破絮、蓬头垢面的乞丐,正佝偻着背,悄悄从地上拾起一粒被踩松的麦穗。
他浑浊的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塞入口中,舌尖抵住麦粒,轻轻一碾——
微苦,微腥,麦壳碎裂时,一丝极淡的、只有苏家老农才识得的龙鳞汁气息,悄然漫开。
他喉结一动,正要咽下……
风,又起了。风停得突兀,又起得更烈。
顾夜白悬于棺盖之上的手,倏然下压——不是掀,不是推,是劈。
掌缘如刃,裹着一道凝而不散的灰白气劲,自上而下斩落!
“咔嚓——!”
棺盖应声裂开两半,断口平滑如镜,木屑未扬,唯有金褐色麦浪轰然腾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