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时她额角沁汗,发梢沾泥,却眼睛亮得惊人。
她蹲在灶台边,用母亲留下的小银剪铰开麻线,指尖勒出红痕也不松劲,将木片一一穿缀、打结、悬垂——四块小牌,大小不一,纹路各异:一块刻着歪扭的“顾”字,一块削成犁铧轮廓,一块留着树皮原色,一块烧出焦痕,形如麦穗。
她举着第一块,踮脚挂上东角田埂的老槐枝;第二块系在西边石磙凹槽;第三块钉进南首篱笆桩缝;第四块,则踮起脚尖,轻轻挂在北面那株半枯柳树垂下的最低一枝上。
风过,木牌轻撞,“嗒、嗒”,声如叩问。
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声音清亮得劈开暮色:“爹,这样大家走过就知道这里有人耕过,对吗?”
顾夜白正蹲在土龛前,指尖拂过那瓣已半融于麦环裂口的残梅。
听见问,他缓缓抬头。
夕阳正沉入远山脊线,金光泼在他侧脸上,映得眉骨如刃,眼底却温润如初春解冻的溪——那一瞬,他没看女儿,目光掠过她身后:田埂蜿蜒如脉,麦苗青青伏地,而四块木牌在余晖里微微晃动,像四枚钉入大地的印鉴,无声宣告着一种比榜单更古老、比名号更恒久的东西:此地有守,此土有主,此心有痕。
他颔首。
极轻,极稳。
喉结微动,却未吐一字。
可昭影分明看见,他眼尾那道常年绷紧的冷纹,终于松开了半分。
日头西斜,炊烟浮起如纱。
夜粥郎挑担离去,灰布衣背影融进薄霭,双瓮稳稳压在他肩头,步履如常。
今日皮影灯未亮——苏锦瑟不在。
顾夜白牵起昭影的手,转身欲归。
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扫过田垄高处——
三个孩童蹲在坡上,正低头忙活:一个用草茎笨拙编环,一个撅嘴吹气想让干梅枝“站住”,最小的那个,竟学着昭影的样子,把一枚小石子郑重其事地按进湿润田埂,再拔出来,留下个浅浅的圆印。
无人教,无人喝彩。
只有风在麦浪间穿行,把那点稚拙的模仿,悄悄织进整片田野的呼吸里。
顾夜白脚步顿住。
他低头,看着掌中女儿温热的小手,又抬眸,望向远处四块木牌在暮色里渐次模糊的轮廓。
“榜首”二字,曾是他血里烧了十年的烙印,是仇人加诸于他的耻辱冠冕,也是他自己亲手锻造、日夜擦拭的枷锁。
此刻,它正从他指缝间簌簌剥落,无声无息,如檐角最后一滴融雪坠地。
而他掌心,只余温热,与一点尚未干透的、属于土地的微腥气息。
远处天边,云层悄然聚拢,厚而沉,边缘泛着铁青色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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