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长安北门。
青石阶上寒露未消,老更夫那一记多余的梆声还在城头回荡,像是一根细针挑破了沉睡的夜幕。
三更六响本是铁律,多这一声,便是破例——而破例,从来不是无端之举。
街巷深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哭嚎震地,只有脚步,轻轻的、缓缓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个披衣起身的老妪在门前摆上一碗净面,面上卧着一枚红蛋,象征重生;一名独臂老兵摩挲着锈迹斑斑的刀柄,低声喃喃:“沈大人,我们来接您回家了。”他声音很轻,却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没有人组织,也没有号令,可人群却如潮水般自然涌向城门。
他们不言不语,眼神却格外清明——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罪人,谁又背负着被污名的忠魂。
高墙阴影下,苏锦瑟静静伫立。
她左眼空洞,映着微弱天光,右眼却如初升的朝阳,藏着烈火般的清醒。
她闭上眼,感知着千万人心中涌动的情绪——那不是仇恨,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认领。
他们在认领一个曾被唾弃的名字,一段被抹黑的历史,一具悬首七日不得安葬的忠骨。
“你烧的不是机密……”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是谎言。可世人终于看见了你说的真话。”
指尖微颤,她从怀中取出半块残印——评天印。
青铜斑驳,裂痕纵横,边缘已被岁月磨出温润光泽。
这是沈归鸿生前最后握在手中的信物,也是三十年前“风云录”最初立榜时,唯一能裁定“天下谁配称英雄”的凭证。
如今它贴在她心口,竟有微弱搏动,如同沉睡的心脏被血脉唤醒。
这不止是信物。
这是信之力的源头。
当年沈元衡以权驭榜,扭曲民心,可真正的“信”,从不生于榜单,而生于人心。
当千万人自愿为一人正名,当沉默化作行动,当遗忘转为铭记——那一刻,信之力便悄然复苏。
苏锦瑟睁开眼,目光穿透薄雾,落在城门之上。
那里,沈归鸿的头颅依旧悬挂于铁钩之下,发丝散乱,面容枯槁,却仍带着一丝不肯低头的傲气。
七日曝晒,乌鸦啄食,可他的眼睛,竟未完全闭合,仿佛仍在注视这座他曾誓死守护的城。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踏着晨露而来。
顾夜白背着那口空棺,一步一步,走上石阶。
棺木沉重,压得地面龟裂,可他的步伐平稳得如同命运本身。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官袍披在棺上,袖口磨破,领边绣着早已褪色的云纹——那是当年御前谏臣才有的制式。
百姓见状,纷纷解下麻布、斗篷、粗衣,一层层铺入棺中。
有人甚至撕下嫁衣边角,只为让这位蒙冤至死的大人走得体面些。
布料叠成柔软的床榻,在灰暗晨光中泛着朴素的暖意。
小豆子跪在最前,小小的手捧起那只盛放头颅的木盘。
他仰头望着那张苍老的脸,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庄重。
“沈大人。”他开口,声音稚嫩却坚定,“我们来接您了。”
话音落,天地骤静。
忽然间,乌鸦自四野飞聚,黑羽蔽空,盘旋不去。
它们不再争食,不再嘶鸣,反而衔来枯枝、草茎、碎瓦,一圈圈投向荒坡——那曾是乱葬岗,如今却在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推动下,渐渐垒起一座圆冢雏形。
风起了。
吹动顾夜白的衣角,也拂过苏锦瑟的长发。
她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这一切,心中翻涌的不是胜利,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敬畏。
她曾以为,操控舆论是最高明的手段。
可此刻她才明白,真正撼动天地的,从来不是她编排的故事,而是人心自发的选择。
百姓不需要她点燃皮影,也不需要她写下台词。
他们自己,就成了那场大戏的讲述者。
远处,老更夫拄杖而立,凝视着荒坡上的雏冢,眼角滑下一滴浊泪。
他没再敲梆子,只是默默将那根用了三十年的竹杖插进土里——杖头朝北,如旗。
苏锦瑟缓缓抬手,指尖轻划虚空。
一道微光浮现,如萤火初燃,悬于她指间,不灭,不动,似在等待什么。
寒风凛冽,吹不散人心中燃起的火。
苏锦瑟指尖微动,那道微光如活物般游走,在晨雾弥漫的空中缓缓延展。
她不再需要幕布,不再需要皮影——这一瞬,她的指就是笔,心就是灯,千万人的心绪便是最好的光影戏台。
一道身影自光中浮现:青年沈归鸿,披雪而行,肩上背着一个冻得发青的乞儿,脚下血迹斑斑,每一步都印在皑皑白雪之上。
风雪如刀,他却未曾停步,袍角滴落的血与融化的雪水混成一线,蜿蜒至画外,仿佛流进了每一个观者的心里。
无声的画面,胜过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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