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最幽暗之处,一道轮廓正缓缓升起。
古老、巍峨、披着褪色玄袍,肩甲残破如枯翼,腰间佩剑只剩半截锈柄。
他悬浮于残魂之后,目光如砂石摩擦,直直落在顾夜白身上。
地底深处那道黑影缓缓升起,如一座沉埋三百年的山岳重临人间。
古老的身影披着褪色玄袍,肩甲残破似枯翼,腰间半截锈柄随风轻颤,发出微不可闻的悲鸣。
他悬浮于残魂之后,目光如砂石摩擦大地,穿透层层夜雾,直落于顾夜白身上。
空气凝滞,连灯笼的火苗都静止不动。
“你背棺而来,”那声音低沉而苍远,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可是吾之后裔?”
顾夜白双膝触地,尘土扬起又落下。
他取出怀中兵令令牌——那是他自幼贴身佩戴、从未示人的遗物,铜面斑驳,刻有“玄甲统帅·御赐镇国”八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顾氏一门,忠烈永续”。
“孙儿顾夜白,奉诏归宗。”他低头,声如磐石压雪。
统帅伸出手,虚抚令牌。
指尖未及触碰,令牌竟自行震颤,泛起幽蓝血光,与孤棺令遥相呼应。
片刻后,老将长叹一声,眼中的幽焰由冷转温,竟似卸下了千斤重负。
“不必封我们……”他缓缓道,声音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丝苍凉笑意,“让我们,成为守灯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三百残魂齐齐转身,面向苏锦瑟与百姓,合掌一礼。
随即,他们化作流光点点,如星雨坠地,渗入阵眼之中。
孤棺令嗡然共鸣,裂纹处蓝光暴涨,却不再暴虐,而是温柔地蔓延成根系般的脉络,深入泥土,蜿蜒四散。
大地开始轻微震动,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复苏的脉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废墟之上,一株嫩草破焦土而出,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露珠滚落叶尖,折射出七彩虹光。
小篾儿惊呼一声,小心翼翼拾起那滴水珠,蹦跳着奔向苏锦瑟:“小姐你看!光在长!”
苏锦瑟接过那滴水,冰凉沁骨,却仿佛蕴藏着心跳。
她望着眼前新生的绿意,又望向远处沉默伫立的顾夜白——他仍跪在原地,黑棺已空,扁担横放,像是一座无碑的墓。
她忽然明白:
原来不是他们在照亮黑暗,
是那些被遗忘的忠魂,借着他们的手、他们的眼、他们的命,重新活了一遍。
风起,有人轻轻哼起一首老歌,调子荒腔走板,却坚定无比:
“你不记我名,我仍护你安……”
百姓自发而来,手持锄头树苗,老者高呼:“将军!我们来种碑林了!”
一块块石碑将立,一个个名字将被镌刻。
昭水堡的冤屈,终于有了回响。
可就在此刻——
苏锦瑟指尖一颤,那滴承载虹光的露珠突然黯淡,从中映出一道诡异画面:南溟方向,寒风刺骨,残阳如血。
码头高台之上,一片焦黑残骸随风翻卷,曾是影市最繁华的帐篷群,如今只剩断木碎布,灯笼裂成片片蝶灰。
她瞳孔骤缩。
那是她的暗桩据点,是她布在江湖舆情网中最关键的一环。
谁懂的?
何时动的?
为何偏偏选在这光重生之时,焚尽她的影?
她缓缓抬头,望向南方天际。
血色将染红云层,如同三百年前那一夜的大火,正悄然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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