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冻住了。
走廊里的空气稠得化不开。
林薇薇下意识把儿子往身后拢了拢，这个动作落在沈清悦眼里，刺眼得让她眼前发黑。
顾母先认出来的。她盯着林薇薇看了几秒，脸色“唰”地白了：“林……林薇薇？”
顾父也看清了，手里的车钥匙“当啷”掉在地上。他看看林薇薇，又看看她身边那个眉眼熟悉的小男孩，最后看向自己的儿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晏舟……这、这孩子……”
“晏舟，”沈清悦又开口了，声音出奇地平静，平静得可怕，“我问你，这孩子是谁？”
顾晏舟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朝她走近一步，伸出手，想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别碰我！”沈清悦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肚子又是一阵抽痛，她额角渗出冷汗。
“清悦……”顾母慌忙扶住她，“你先别激动，身体要紧……”
“妈，”沈清悦转过头，看着婆婆，眼泪终于掉下来，“您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顾晏舟的？”
顾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看向儿子，眼神里全是痛心和质问。
“说话啊！”顾父终于爆发了，一步上前揪住顾晏舟的衣领，“这到底怎么回事？！林薇薇！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脸上，声音戛然而止。那张小脸，那眉眼鼻梁……太像了。像顾晏舟小时候，也像顾家人。
林薇薇咬紧嘴唇，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予安，闭上眼睛，别看。”
小男孩很听话，把脸埋进妈妈怀里，小手却还紧紧攥着顾晏舟刚才给他擦眼泪的纸巾。
“爸，你先松手。”顾晏舟声音哑得厉害，“这里是医院。”
“医院？你还知道这里是医院？！”顾父眼睛红了，“你老婆怀着孕在这儿做产检！你在干什么？！啊？！”
这一嗓子吼出来，周围候诊的人都看了过来。护士站那边有人探头。
“叔叔，阿姨，”林薇薇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不好，是我来找晏舟的。予安病了，很重的病，我需要他帮忙……”
“帮忙？”沈清悦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她看着顾晏舟，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所以这些天，你说忙，说加班，说谈判……都是在‘帮忙’，对吗？”
顾晏舟心脏像是被碾碎了：“清清，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沈清悦打断他，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动作有些狠，把脸颊都擦红了，“解释你怎么跟初恋旧情复燃？解释这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子是哪儿来的？还是解释……”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声音突然破碎，“解释我肚子里的孩子，对你来说算什么？”
“不是那样！”顾晏舟再也顾不得，上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我和薇薇不是你想的那样！予安他……”
“他叫你什么？”沈清悦盯着他，“爸爸吗？”
这个问题像把刀，狠狠扎进寂静里。
林予安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顾晏舟，小声喊了句：“……爸爸？”
这一声，击垮了所有防线。
沈清悦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听见顾母的惊呼，听见顾父的怒骂，听见护士跑过来的脚步声。
世界开始旋转，天旋地转。
最后看见的，是顾晏舟惊恐万状扑过来的脸。他的嘴在动，好像在喊她的名字。
可是她听不见了。
身子软下去的前一秒，她手还死死护着肚子。
宝宝……
妈妈对不起你……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清悦——！！”
顾晏舟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他疯了似的吼：“医生！医生！！救人啊！！”
护士推着平车冲过来。顾母哭喊着：“我儿媳妇怀孕六个月！你们小心！小心孩子！”
一片混乱中，林薇薇抱着吓哭的儿子缩在角落。顾父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们……要是清悦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
他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顾晏舟跟着平车往抢救室跑，白大褂的医生拦住他：“家属外面等！”
“她是我妻子！她怀孕了！”顾晏舟眼睛赤红，抓住医生的手臂，“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她！保住孩子！”
“我们会尽力！你先松手！”
抢救室的门在面前重重关上。红灯亮起。
顾晏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
走廊那头，林薇薇抱着哭泣的儿子，远远看着他。
予安小声问：“妈妈，那个阿姨……是不是我爸爸的妻子？”
林薇薇没回答，只是把儿子抱得更紧。
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乌云压得很低，一场冬雨，就要来了。
而这场雨，注定要淋透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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