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装以禄。
第一章 惊蛰
惊蛰刚过,一场倒春寒裹着冷雨砸在青瓦上,淅淅沥沥的声响漫过老城区的巷弄,把“德和堂”的木招牌打得发潮。林砚站在柜台后,指尖摩挲着案上那枚刻着“俭德”二字的青田石章,目光越过玻璃柜里排列整齐的文房四宝,落在巷口那辆溅满泥水的黑色轿车上。
车停了足足十分钟,雨刮器来回扫着水雾,像在反复擦拭一个看不清轮廓的谜团。林砚认得那车,是鼎盛集团总裁沈明远的座驾。三个月前,沈明远带着秘书来德和堂,一眼相中了一幅清代名家的山水长卷,出价五十万眼都没眨,临走前还特意问过林砚,能不能定制一套嵌宝石的文房套装,预算无上限,只求极致奢华。当时林砚婉拒了,笑着说德和堂只做寻常笔墨,撑不起那般贵气,沈明远愣了愣,没再多说,只是眼神里的诧异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林砚心上。
如今沈明远亲自登门,多半还是为了文房的事。林砚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柜台边缘的木纹,心里却翻涌着《易经》里的句子——天地不交,否。乾上坤下,天位在上,地位在下,阴阳隔绝,万物不通,正是否卦的象义。他总觉得,这阵子的世道,就像这否卦,表面看似繁华,内里早已透着不通不畅的滞涩,而沈明远这般追逐极致奢华的做派,恰是逆着否卦的警示而行。
车门打开,沈明远裹着一件驼色大衣走下来,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难掩的疲惫。他没带秘书,独自一人走进德和堂,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打破了巷弄的沉寂。
“林老板,好久不见。”沈明远的声音比上次低沉些,目光扫过柜里的笔墨纸砚,最后落在那枚青田石章上,“这章刻得不错,字也有风骨。”
林砚放下抹布,给沈明远倒了杯热茶:“沈总客气了,不过是随手刻的闲章,谈不上风骨。”
沈明远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些:“上次的事,多谢林老板坦诚。这次来,不是要定制奢华文房,是想找你聊聊。”他顿了顿,看向窗外的冷雨,“最近公司出了些事,资金链出了问题,之前扩张太猛,铺了太多摊子,现在收不回来了。”
林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早有耳闻,鼎盛集团这两年在地产、文旅、科技等多个领域疯狂布局,每个项目都追求大场面、高规格,光是各地分公司的写字楼装修,就花了上亿元,连员工的办公桌椅都是进口的奢侈品。这般不计成本的扩张,遇上市场下行,资金链断裂是迟早的事,不过是天地不交、阴阳不通的必然结果——一味追求“天”的高远奢华,忽略了“地”的根基稳固,终究是要栽跟头的。
“我找了不少人帮忙,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狮子大开口,”沈明远喝了口茶,喉结滚动着,“昨晚翻书,偶然看到《易经》里的否卦,说‘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忽然就想起你了。林老板是懂这些道理的,能不能指点我几句?”
林砚拿起案上的毛笔,蘸了些墨,在宣纸上写下“俭德辟难”四个字,笔锋遒劲,带着几分沉稳的力道:“沈总,否卦的核心,是天地不交,万物不通。人做事就像天地运行,得阴阳调和,上下相通。你之前扩张太急,讲究排场,追求荣华富贵,这便是‘荣以禄’,看似风光,实则是把自己架在了高处,与根基隔绝,一旦风来,便容易摇摇欲坠。”
他指着纸上的字,继续说道:“君子以俭德辟难,俭不是吝啬,是收敛锋芒,稳固根基。就像这笔墨,最珍贵的从不是嵌了多少宝石,而是笔锋的柔韧、墨色的醇厚,看似寻常,却能写出千古文章。做人做事也一样,褪去奢华的外衣,守住节俭的品德,才能在危难来临之时,稳稳站住脚跟。”
沈明远盯着纸上的字,沉默了许久,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圈圈涟漪。他忽然站起身,对着林砚拱了拱手:“多谢林老板点拨,我明白了。”说完,他转身走出德和堂,铜铃再次响起,却比来时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笃定。
林砚看着沈明远的车消失在巷口,拿起那枚青田石章,在宣纸上盖下“俭德”二字,墨色晕开,与“俭德辟难”四个字相得益彰。窗外的冷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像是否卦即将转向泰卦的预兆,只是这转变,终究要靠人守住本心,以俭德破局。
第二章 小满
小满时节,老城区的梧桐树叶长得愈发繁茂,层层叠叠的绿意把德和堂裹在其中,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墨香。林砚坐在后院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旧版的《易经》,指尖划过“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的句子,耳边传来前堂铜铃晃动的声响,不用猜,多半是苏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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