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唐建科指着那边,眉头皱了起来。
何秀英和钱进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何秀英硬着头皮回答:“那是……以前的一个采砂场。属于昌盛建材。瀑布上游溪流的水源之一,从那片山坳流过。前几年砂石需求大的时候,开采得很厉害。后来……后来因为环保问题,被责令关停了。但……”
“但生态破坏已经造成了。”徐教授接过话头,语气沉痛,“你们看,那一带的植被恢复得很慢,水土流失严重。如果雨季山洪暴发,大量泥沙冲下来,不仅影响瀑布水质和景观,下游的溪流、古村落都可能受灾。这是旅游开发的大忌,甚至是隐患!”
唐建科脸色沉了下来。刘金龙!又是刘金龙!他的采砂场,就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烙在清贫县的青山绿水之间。
“这个采砂场,手续齐全吗?关停后,有没有进行生态修复?”唐建科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钱进擦了擦额头的汗:“手续……当年是齐全的。关停是县里环保局下的文,但昌盛那边一直拖着,说没钱修复。我们催过几次,效果不大。”
“效果不大?”唐建科看了钱进一眼,目光锐利,“是效果不大,还是根本没效果?钱局长,你们发改局立项的时候,环保一票否决是怎么执行的?”
钱进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唐建科不再追问,转头看向徐教授:“徐教授,以您专业的眼光看,这片区域,还有没有整体开发的价值?如果开发,这个采砂场的遗留问题,要怎么解决?”
徐教授沉吟片刻,指着周围划了一个大圈:“价值当然有,而且非常大!古村落的人文底蕴,瀑布群的自然奇观,加上这整片山林的生态资源,完全可以打包,申报省级甚至国家级的生态旅游度假区!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向那片刺眼的“伤疤”,“这个,必须优先处理!不把生态修复好,不把隐患消除掉,什么规划都是空中楼阁。而且,我可以肯定,这附近不止这一处。不把源头问题解决,旅游开发无从谈起。”
唐建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走到瀑布边,任凭细密的水雾扑在脸上,清凉,却带着一丝沉重。
考察结束,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徐教授和专家们低声讨论着规划思路,但“采砂场”、“生态修复”这几个词反复出现。
快到县城时,唐建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车内每个人耳中:“何局长,钱局长。”
“在,唐书记。”两人连忙应声。
“回去以后,尽快做两件事。”唐建科目视前方,语气不容置疑,“第一,以文旅局牵头,发改、环保、自然资源局配合,根据徐教授团队的意见,一周内拿出一个《云雾山生态旅游示范区初步规划构想》,要具体,要有可操作性,重点突出如何将古村落、瀑布群和整体生态保护结合起来。”
“第二,”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以发改局、环保局牵头,自然资源局、公安局配合,对全县范围内,尤其是北部山区、主要河道沿岸,所有历史遗留的、现存的采矿、采砂、采石点,进行一次彻底排查。重点是昌盛建材及其关联企业名下的点位。摸清底数,评估生态破坏程度,明确修复责任和时限。拿出一个《清贫县历史遗留矿山及采掘点生态修复与产业转型实施方案》。”
他转过头,看着何秀英和钱进:“旅游要开发,但绝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清贫县的绿水青山,是我们发展的最大本钱,也是子孙后代的饭碗。谁破坏了,谁就必须负责修复!旧的账,要算清楚。新的路,要规划好。云雾山的旅游开发,必须和这些污染产业的关停转型,同步规划,同步推进!”
何秀英和钱进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唐建科的决心。这不仅仅是一个旅游项目,更是一盘涉及产业转型、生态治理、甚至触及深层利益的大棋。
“是,唐书记!我们回去马上落实!”两人异口同声。
徐教授在一旁听着,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不仅看到了风景的价值,更看到了风景背后的伤痕与责任。有这样的决心和思路,或许,这片沉睡的山水,真的能醒来。
车子驶入县城,华灯初上。唐建科望着窗外流光溢彩却难掩陈旧感的街道,对身边的吴天明说:“通知赵东来局长,还有郑国锋书记,晚上八点,小会议室开会。另外,把今天考察的情况,尤其是涉及昌盛采砂场的部分,整理一份简要报告。”
吴天明敏锐地意识到,风向要变了。他立刻应道:“好的,书记。”
唐建科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古朴的村落、壮丽的瀑布,与那片刺目的、破碎的山体,交替浮现。
发展,不能再走老路。而要开辟新路,就必须先清理掉路上的荆棘和陷阱。刘金龙,还有他那建立在环境破坏之上的财富帝国,注定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这一次,为了这片山水,为了那些守着老屋等待的老人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这道坎,必须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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