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上午九点,冰城市委常委会议室气氛凝重。不仅全体常委到齐,各区县党政一把手、市直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也全部到场。这是苏晨到任后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专题研究全市冬季供热保障工作。
会议开始,苏晨没有按惯例先做开场白,而是示意工作人员播放一段短片。会议室灯光暗下,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二十分钟的纪实影像。
画面从阿什河区红旗街道开始:裹着棉被坐在床上的老人,摸着冰凉暖气片时颤抖的手,温度计上显示的13℃特写;呼兰区棚户区内,小女孩冻得通红的小手,破旧窗户上结着的厚厚冰花;平房区居民排队在室外接水的场景;还有那些群众面对镜头时无奈又期盼的眼神......
这暖气片就是温乎的,晚上都得盖两床被子......
俺们这片,就没通集中供暖......
反映过好几次,也没见彻底解决......
一句句朴实却饱含辛酸的话语,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画面最后定格在小女孩那双冻得通红、正在写作业的小手上。
灯光重新亮起,会场内鸦雀无声。不少干部低下了头,有人不停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苏晨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同志们,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字字千钧,刚才看到的,不是发生在过去,不是发生在电影里,更不是发生在别的城市。这就是我们冰城,就发生在前天、昨天,发生在此时此刻!
他拿起一份厚厚的调研报告:我这一周走访了全市23个街道、38个社区,入户走访127家。调研数据显示,全市供热投诉率连续三年高位运行,上个采暖季,仅市一级平台接到的供热不达标投诉就超过一万件!这还不包括各区自行消化、没有上报的投诉!
会场内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
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让我们的老人孩子挨冻,让老百姓在家里穿着棉袄看电视、盖着两床被子睡觉,这是我们执政为民的体现吗?这是我们对人民群众应有的感情吗?!苏晨的声音陡然提高,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这时,常务副市长刘明轻咳一声,开口道:苏书记,您说的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不过,冰城作为老工业基地,供热管网老化严重,很多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设的,改造需要时间和资金。而且今年遭遇了罕见的寒潮天气......
刘副市长说得对,住建局局长王海立即接话,我们做过测算,全市需要改造的老旧管网长达八百多公里,总投资需要三十多个亿。市里财政压力大,供热企业也普遍亏损,确实存在客观困难。
客观困难?苏晨冷冷地打断他们,我在调研中发现,同样是老旧小区,为什么有的区域供热达标,有的就不达标?同样是供热企业,为什么有的企业投诉率居高不下,有的就能保证服务质量?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我这里有份很有意思的数据。去年,市财政拨付了5.2亿元的供热补贴,其中昌隆热力一家就拿到了1.8亿。而恰恰是这家企业,投诉量占全市总量的三分之一!这难道也是客观困难?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昌隆热力是冰城最大的民营供热企业,其老板张宝华在本地颇有能量。
苏书记,这个数据可能需要再核实。刘明副市长脸色微变,昌隆热力承担着全市近四分之一的供热面积,其中很多都是老旧小区,运营成本高,投诉量相对多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苏晨目光锐利地看向刘明,刘副市长,如果挨冻的是你的父母孩子,你还能这么吗?
刘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时,纪委书记周强开口了:苏书记提到的问题很值得重视。我们在日常监督中也发现,供热领域可能存在一些深层次问题。建议成立专门的工作组进行深入调查。
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政法委书记李建军表态,供热问题关系到千家万户,如果确实存在违法违纪行为,必须坚决查处。
市长陈国忠沉吟片刻,说:供热是重大民生问题,必须下大力气解决。我建议成立专项治理工作领导小组,统筹推进各项工作。
会场上出现了明显的分化。一部分干部支持深入调查,另一部分人则面露难色。
就在争议不休时,苏晨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材料:我这里有份更有意思的东西。这是市审计局去年对昌隆热力的审计报告初稿,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正式出台。
他环视全场,缓缓念道:昌隆热力通过虚报供热面积、夸大运营成本等方式,涉嫌套取财政补贴......其实际燃煤采购价远低于申报价,差价去向不明......与相关部门个别干部往来密切......
这份从未公开的报告内容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刘明副市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看来,问题确实不只是技术问题、资金问题,更多的是人的问题!苏晨的声音如同重锤,现在我提议:立即成立冰城市供热保障专项治理工作领导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国忠市长、周强书记担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设三个工作组:
第一组,由市住建局牵头,市场监管、环保等部门配合,对所有供热企业进行拉网式排查,重点检查供热参数、管网维护、燃煤储备等情况。
第二组,由市纪委监委牵头,审计、公安等部门配合,深挖供热领域可能存在的失职渎职、利益输送、贪污腐败等问题。
第三组,由市委宣传部、市政府办公厅牵头,开通供热问题直通车热线和网络平台,24小时受理群众投诉,建立接诉即办机制。
苏晨的目光扫过全场:同意的请举手。
会议室在短暂的寂静后,一只只手陆续举起。最后,连刘明也不得不缓缓举起了手。
全票通过。苏晨宣布,我要强调的是,这次治理,不搞花架子,不许走过场!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冰城的每一个家庭,在这个冬天剩下的日子里,都能温暖过冬!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严厉:谁在这个问题上打折扣、搞变通,甚至设置障碍,市委就坚决砸谁的饭碗!散会!
会议结束后,与会干部们神情各异地走出会议室。冰城供热领域的一场强烈,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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