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珠砸在办公楼的玻璃窗上，溅起层层水雾，将窗外的城市彻底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苏晨刚结束与规划设计团队的视频会议，指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清钢转型方案虽已敲定方向，但具体实施细节如一团乱麻，每一步决策都像踩在薄冰上，容不得半分差错。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串陌生号码格外刺眼。苏晨眉峰微蹙——这个时间点的陌生来电，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喂，哪位？”他按下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会议后的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苏市长，有件关于清钢的事，您得知道。明天上午，会有人组织一批职工去省里上访，规模不小。”
苏晨的神色骤然一凛，脊背瞬间挺直：“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的语速陡然加快，语气里藏着一丝急切，“关键是有人不想让清钢转型成功，他们在背后煽动那些不明真相的职工，就想把事情闹大。领头的是个穿蓝色工装、戴鸭舌帽的中年人，您明天去省城的高速路口，一准能看到他。”
话音未落，电话便“咔嗒”一声挂断，只留下听筒里的忙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苏晨立刻抓起内线电话，叫来了值班的林枫：“立刻去查这个陌生号码的来源，另外通知公安、信访部门，还有清钢工作组的负责人，让他们十分钟内到小会议室集合。”
十五分钟后，小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我们确实收到过风声。”公安局长眉头紧锁，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有一小撮人在暗中串联，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还敢直接挑明要去省里上访。”
信访局长紧跟着补充，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确实有部分职工对转型方案有误解，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安置问题，这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苏晨指尖抵着下巴，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突然抬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穿蓝色工装、戴鸭舌帽的中年人……这个人，你们有印象吗？”
清钢工作组组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多了几分不确定：“难道是刘大勇？他是清钢的老职工了，在厂里待了快二十年，人缘一直不错。只是……”他顿了顿，语气犹豫起来，“他妹妹一家都在永鑫矿业上班，去年永鑫出事后，他妹夫被判了刑，家里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寂。这个信息，让原本看似简单的“职工上访”，蒙上了一层更复杂的阴影。
“看来，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职工维权。”苏晨站起身，在会议室里缓缓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有人想借题发挥，用刘大勇的私事做文章，就是为了阻挠清钢转型。”
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我现在就去刘大勇家。”
“市长，这太危险了！”话音刚落，公安局长和林枫几乎同时开口劝阻，“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而且谁也不知道刘大勇那边是什么情况，万一……”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苏晨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气没有半分退让，“要是等到明天事情闹大，才真的中了某些人的圈套，到时候损失的，是清钢两万多名职工的未来。”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苏晨只带了林枫和一名司机，驱车前往清钢老生活区。那里的巷子狭窄又逼仄，积水已经漫过了车轮，车辆根本无法前行。
“你们在车上等着，我自己过去。”苏晨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转身走进茫茫雨幕，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裤脚，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敲响刘大勇家门时，已是午夜十二点。门开了一条缝，刘大勇探出头，看到门外浑身湿透的苏晨，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愣住了，手还僵在门把手上。
“刘师傅，能让我进去说几句话吗？”苏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
简陋的客厅里，家具陈旧却收拾得整齐。刘大勇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攥着衣角，眼神躲闪，始终不敢直视苏晨。
“刘师傅，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苏晨开门见山，没有绕半分圈子，“永鑫的事，你妹夫的事，我都了解。但你不能因为个人的恩怨，毁了清钢两万多名工友的前程啊。”
刘大勇猛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眼眶瞬间红了：“苏市长，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们说……”
“说能帮你讨回公道，说能让你妹妹一家好过点，对吗？”苏晨接过他的话，目光如炬，“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别人设的局？明天要是真闹到省里，省里会怎么看清钢？那些原本有意向投资的企业，还敢来吗？最后受害的，还是清钢的工友们，包括你自己，包括你妹妹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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