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身体逐渐显怀，胎动也越发明显起来。周凛的紧张与呵护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家里铺上了防滑的垫子，所有可能有棱角的家具边角都被细心地用软布包好，他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本旧年画，选了些胖娃娃的图案贴在屋里，说是“看着喜庆，孩子也爱看”。
这晚，林秀又被小腿抽筋疼醒，轻声哼了一下。几乎是立刻，身侧的周凛就睁开了眼，动作熟练地坐起身，大手握住她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按摩在浮肿的皮肤上，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勾勒出他侧脸专注而柔和的线条。
“又抽筋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耐。
“嗯……”林秀靠在床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中一片温软。疼痛在他的按摩下渐渐缓解，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却在夜色里弥漫开来。她忽然很想和他说说话，说说那些在白天或许显得矫情，却在深夜格外真实的念头。
“阿凛，”她轻声开口，“你说……咱们的孩子，会长得像谁？”
周凛按摩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光辉。这个问题他其实也偷偷想过无数次，只是从未宣之于口。
“像你。”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笃定，“眼睛要像你，大，亮。” 他粗糙的指腹极轻地碰了碰她的眼角，像是在描摹那里美好的弧度。“脾气……最好也像你，温柔，心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像我，太硬，不好。”
林秀被他的话逗得心里发甜，却又泛起酸涩。她伸出手，覆盖在他按在自己小腿的手背上：“谁说的？你的眼睛也很好看，特别有神。脾气……硬有硬的好，有担当，能扛事。孩子要是能像你一样有本事，有责任心，那就最好了。”
周凛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纤细的指节，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玉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也更郑重：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望进她眼里，“是男孩，我就教他打枪、骑马、认地图，把他培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保家卫国，或者……干点别的他喜欢的，都行。是女孩……” 他难得地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构想一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画面，“是女孩，我就护着她，宠着她，让她像你一样，读书，学本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委屈，自由自在地长大。”
他说得有些缓慢，一字一句，却字字清晰，仿佛在宣读一份最庄重的誓言。这不仅仅是对孩子性别的期待，更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未来孩子人生道路最朴素也最坚定的承诺——给予选择，给予支持，给予毫无保留的爱与庇护。
林秀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能想象出他说那些话时的样子——教男孩时，一定是严肃而认真的；宠女孩时，大概会笨拙却倾尽所有。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心头发烫。
“那你呢？”她将他的手轻轻拉过来，贴在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那里正传来一阵轻微而有规律的胎动，“你对你自己，有什么打算？等孩子出生，你……会不会更忙？” 她问得有些小心。她知道他的工作性质，知道他的责任重大。她怕因为孩子，让他分心，也怕……他因为责任而忽略了他们这个小家。
掌心下传来生命的悸动，那感觉如此神奇，让周凛的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他感受着那小小的律动，良久，才重新看向林秀，目光深邃而坚定：
“我的打算，从来都没变过。” 他握紧了她的手，也仿佛握住了那份生命的悸动，“以前，我的责任是带好兵，守好国门。现在，又多了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守好你们。”
“工作我会做好，那是我的本分。但你和孩子，是我周凛的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安排好时间，该回家的时候一定回家。孩子成长的点滴，我不会错过。你的辛苦，我更要分担。”
他看着林秀微微泛红的眼眶，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意：“秀秀，别怕。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以后不会了。这个家，是我们三个人的，不，是四个人的。” 他纠正道，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所有的风雨，我来挡。你们只管平安喜乐。”
这不是华丽的辞藻，而是最朴实的承诺，出自这个不善言辞却重如泰山的男人之口。林秀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不是悲伤，而是幸福满溢。她将脸埋进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也不怕。” 她在他怀里闷声说，带着鼻音，却异常清晰，“我有你，有孩子，有这个家，什么都不怕。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周凛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腹中那个小生命偶尔的动静，也在感受着对共同未来那份沉甸甸的憧憬与笃定。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没有首长，没有曾经的隔阂与试探，只有一对即将为人父母的夫妻，在静静地分享着对未来的期盼，用最朴素的语言，许下最郑重的承诺。这份承诺，关乎责任，关乎守护，更关乎爱——它将成为这个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家庭，最坚实、最温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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