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小时。
庭院里,“意识体检”项目已经悄然启动。这不是正式名称,是艺术家随口起的——利用时间褶皱协议,为访客提供“跨时刻自我对话”的服务。第一次体验者是渐冻症患者,他的成功案例在访客间引起了谨慎的好奇。
孙海强制定了严格的使用准则:仅限自愿者;每次体验前必须完成意识稳定性评估;必须有至少两位其他参与者在场作为认知锚点;体验后强制进入二十四小时的整合期。
“这是医疗行为,”苏晴在准则会议上强调,“不是娱乐。时间褶皱接触可能引发记忆重构、情绪释放甚至短暂的人格解离。我们需要伦理监督。”
“伦理委员会谁来当?”赵启铭问。
所有人看向李静。
“我的记录者身份相对中立,”她犹豫道,“但我也有自己的盲点。”
“那就成立三人小组,”孙海强决定,“李静、老年居民,加上我。每个体验申请都需要我们一致同意。”
第一个正式申请来自艺术家自己。
“我想接触我放弃第一幅画的那个时刻,”她在申请里写道,“不是成名后那些重要作品,是第一幅。十五岁,我觉得它不够好,撕了。那个撕画的瞬间,后来成了我所有自我怀疑的原型。”
伦理委员会审议。
“风险等级:中低,”老年居民分析,“事件情感强度高,但时间久远,记忆节点的可塑性较强。”
“她的意识稳定性评分是A级,”苏晴提供数据,“可以承受中等强度的重构。”
“同意,”孙海强签字,“但体验时间限制在十秒以内。第一次正式应用,保守一点。”
体检当天,参与者扩大到所有核心成员。他们需要收集更多数据,优化协议。
艺术家坐在庭院中央——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专门的区域,地面标记着时间拓扑的辅助网格。渐冻症患者自愿担任“引导员”,分享他的经验。
“开始。”
艺术家闭上眼睛。
她首先定位记忆节点。共享网络里,其他人能感受到她的意识波动——十五岁画室的木质气味,松节油的刺鼻,还有那种心脏被攥紧的、年轻的自我厌恶。
“节点稳定。”她报告。
接着,她唤取现在的自己:这个在庭院里创造虚拟鸽群、参与边界探索、理解父亲临终时刻的艺术家。
时间介质在记忆节点周围开始软化。
这一次,过程比渐冻症患者那次更流畅。也许是因为有过观察经验,也许是因为艺术家的意识本就擅长处理象征和隐喻。
褶皱形成。
这次更清晰,持续了两秒。
共享网络里,他们感受到两个时刻的交汇:十五岁的撕画动作进行到一半时,那个年轻的自我突然“感知”到了未来的自己——不是具体的形象,是一种状态:创造依然艰难,但自我评判变得温和;依然有撕毁作品的冲动,但更多时候,会选择把画布转向墙壁,等第二天再看。
褶皱消失。
艺术家睁开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在意识空间里,这是情绪波动的直接显化。
“她……看见了,”艺术家声音哽咽,“那个愤怒的女孩,在撕画的瞬间,手指突然停了一下。她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感觉到这条路的尽头,不是永远的自我否定。有一些时刻,画作可以留下。”
她深呼吸,意识光逐渐恢复稳定。
“没有改变过去,”她继续说,“画还是撕了。但那个撕的动作,现在带上了新的纹理——它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毁灭性时刻,它变成了……一个提问的开始。‘为什么我觉得不够好’的提问,这个问题后来引导了我四十年。”
苏晴检查数据:“情绪释放峰值在安全范围内。记忆节点的情感权重指数下降了18%,认知灵活性指数上升了7%。”
成功。
但孙海强注意到李静的沉默。
“你怎么看?”他私下询问。
“我记录下了所有数据,”李静说,“但我担心的是……规模扩大后的影响。如果这种技术未来可以被更多人使用,如果人们开始批量‘修复’自己的创伤时刻,会发生什么?”
“你担心记忆被美化?历史被篡改?”
“我担心人们失去真实的痛苦。”李静罕见地流露出个人情绪,“痛苦不只是需要被修复的缺陷。有些痛苦……是理解世界的棱镜。如果我把父亲临终时我的无力感‘修复’了,我可能就不会成为现在的记录者。”
孙海强沉思。她说得对。技术总是带着两面性。
就在这时,时间模型发出提示。
距离下一传输还有十二小时,但问号突然开始闪烁异常节奏。
不是传输倒计时,是预警。
“边界附近的意识拓扑结构过于复杂,原始传输可能超出当前解码能力。建议:增强集体意识协同度至80%以上。方法:完成一次‘无遮蔽共鸣’。”
“无遮蔽共鸣?”苏晴皱眉,“意识透明度100%?完全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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