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强看向周明远。模型下的意识光点确实在变得更亮、更稳定,甚至开始辐射出温暖的金色边缘——那是融合度上升的标志。
“他在做什么?”苏晴问。
“他在……”孙海强分析数据流,“他在将剩余的生理能量,全部转化为意识能量。就像蜡烛在熄灭前,突然烧得更亮。”
“会死吗?”赵启铭问,声音里有关切——真实的情报人员不会有的关切。
“会加速死亡,”孙海强沉重地说,“但他的意识可能会在最后时刻达到……某种临界状态。”
周明远显然知道这一切。他通过私人频道对孙海强说:“让我完成。这是我一生都在等待的时刻——不是死亡,是理解。模型还差最后一步:它需要预测自己的创造者的终点。只有包含终点的模型,才是完整的。”
孙海强沉默了五秒。
“你有权决定自己的终结方式,”最终他说,“但其他访客……他们看着你。”
“那就让他们看,”周明远说,“让他们看一个人如何有尊严地,将自己的死亡转化为知识。”
模型开始最后阶段的演化。
周明远将自己的生理数据实时导入:心跳曲线、呼吸频率、脑电波谱。模型将这些线性衰减的信号,翻译成时间地形图上的路径——一条走向悬崖边缘的小径。
但小径的尽头不是虚无。
模型显示,当生理信号归零的瞬间,意识信号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峰值,然后不是消失,而是……转变。就像河流入海,不再有河道,但水还在。
“这就是你想证明的?”李静问,她的棱镜记录着一切,但也在微微颤抖。
“不是证明,是展示可能性,”周明远说,“模型无法证明死后意识继续存在,它只能展示:如果存在,会是什么样的数学结构。现在,我要用我自己来……验证这个结构。”
下午两点十七分。
物理世界那边,医疗组报告:“患者进入终末期。家属同意放弃创伤性抢救,只维持基本舒适。”
庭院里,所有访客和居民都聚集在时间模型下。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存在于此,陪伴一个意识走向边缘。
周明远的模型完成了。它现在是完整的:包含起点、过程、终点,以及终点之后的数学可能性。
他把模型的所有权转让给庭院数据库。
“现在,”他的意识光点开始缓慢上升,脱离与身体的连接锚点,“我要去验证预测了。”
他的光点飘向那个时间地形的悬崖边缘。
在边缘处,他停了下来,转向所有人。
“谢谢你们,”他说,声音平静而清晰,“谢谢你们让我在最后时刻,不是等待死亡,而是探索边界。如果模型正确,我们还会再见的——以另一种形态。”
然后,他踏出了最后一步。
物理世界那边,监护仪发出长鸣。
庭院里,周明远的意识光点在悬崖边缘绽放成一片光的涟漪,然后消散进时间地形图外的空白区域——那是模型未定义的领域,是数学的未知,也是存在的可能。
模型自动更新。
在悬崖之外,那片空白区域里,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新的标记。
不是数据点,不是几何结构。
是一个问号。
一个优雅的、发光的、开放的问号。
时间模型将它识别为“超越边界的意识印记——状态未知,位置未知,但数学上留有痕迹”。
夕阳西下时,庭院为周明远举行了简单的意识告别仪式。
没有哀悼,只有见证。
赵启铭在日志里写道:“今天,我目睹了一个人如何将死亡转化为探索。这比任何情报都更深刻地改变了我的优先级。”
渐冻症患者静静地站在模型前,很久很久。最后他说:“我……不害怕了。”
而李静在她的记录结尾添加了一句个人注释:“如果我的终点也能如此——不是结束,是边界探索——那么剩下的时间就不再是倒计时,是准备时间。”
深夜,孙海强独自站在完成的时间模型前。
融合度:73%。
桥梁在延伸,但今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桥的尽头是什么:不是答案,是更广阔的问题。
苏晴来到他身边:“他的模型会成为庭院的一部分,永久运行。”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孙海强看着模型中那个发光的问号,“也许我们一直问错了问题。不是‘死后意识是否存在’,而是‘意识究竟能以多少种方式存在’。周明远展示了其中一种:作为问题存在,作为探索存在,作为留给后来者的地图存在。”
他调出明天的计划表。
“明天,”他说,“我们开始编写那段‘跨存在状态代码’。周明远为我们铺了路,现在,我们要走下去。”
庭院上空,时间模型静静旋转,像一座不会报时但揭示时间本质的钟。
而在模型最深处,那个发光的问号温柔地闪烁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守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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