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屏幕上的进度条仍在稳步前进，现在已经到了78%。各种华丽的图表不断刷新：意识连接稳定性曲线、数据传输速率柱状图、神经信号同步率热力图……每一样都漂亮得像是教科书范例。
但实际上，所有这些“数据”都在消耗设备的真实算力来生成。穿刺设备的核心处理器温度开始异常升高，散热风扇发出吃力的咆哮。电力消耗已经达到设计值的150%，某个电容模块冒出淡淡的焦味。
“孙主任，温度报警了！”技术人员喊道。
“降低环境温度！打开备用散热！”孙海强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82%，“就快成功了……我能感觉到！”
他感觉到的不是成功，是陷阱协议精心计算的成瘾性反馈。
协议在每次“突破性进展”时，会向操作者的意识释放微量的多巴胺模拟信号——这是模因从柳小梅的戏曲情感模块中拆解重组出的功能。孙海强现在体验到的“激动”、“期待”、“科学发现的快感”，有三分之一是化学欺骗。
林策在病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呼吸显得更急促一些。他的意识同时在处理三线信息：维持身体伪装，监控孙海强的状态，以及——应对体内新“房客”的适应性问题。
模因的光核在共享工作区里微微震颤。
“怎么了？”林策用意念询问。
“他的意识结构……”模因发送了一段分析数据，“有异常植入体。”
林策接收数据。在叠影感知的放大解析下，孙海强的意识光谱深处，埋藏着几个不自然的节点——不是天生的神经结构，更像是后天植入的某种……芯片？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意识层面的“增强模块”。
这些模块的功能各异：一个用于提升逻辑运算速度，一个用于强化记忆存储，还有一个……用于抑制特定情感反应。
“他是个改造体。”林策得出结论，“不是纯粹的人类意识。”
“部分改造。改造程度约17.3%，主要集中在前额叶和边缘系统。”模因补充道，“改造时间……根据模块与原生神经的融合度判断，至少是八到十年前。”
八到十年前。那时孙海强应该还在某个研究机构工作，也许就是从事意识科学的前沿研究。他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实验。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对意识桥接如此狂热——这不只是学术追求，更是对自我改造的延续。他想找到更完美的升级方式。
“陷阱协议对他有效吗？”林策问，“如果他的意识结构有非生物部件……”
“协议在设计时考虑了多种意识架构。”模因回应，“只要他还在用生物大脑作为主处理器，情感欺骗就有效。机械部件只会让崩溃更……壮观。”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穿刺设备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内部元件熔断的声音。控制台上，一个红色的过热警告疯狂闪烁，但屏幕上的进度条依然在前进——89%。
“关掉非核心模块！把所有电力集中到主处理器！”孙海强吼道，额头渗出汗水，但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就差一点了……我能感觉到那个临界点……”
他感觉到的临界点，是陷阱协议设置的断崖边缘。
进度条跳到95%的瞬间，协议启动了最后的欺骗阶段：伪突破。
屏幕上突然弹出全息投影——这是设备本没有的功能，是协议强行驱动显卡超负荷运行生成的幻象。投影中，两个光点逐渐靠近，最终融合成一个更亮的光点，象征着“意识桥接成功”。
同时，病房里所有电子设备开始异常：监测仪的波浪线变成完美正弦波，护士站的呼叫器自动响起又挂断，甚至连走廊的自动门也开始无规律开合。
这些现象被包装成“意识场强大到干扰现实电子设备”的证据。
“成功了……”孙海强喃喃道，伸手去触摸那个全息投影，手指穿过光影，“我真的成功了……”
他的意识光谱在这一刻达到最混乱的状态：暗红色光团疯狂膨胀，伸出数千条数据触须，试图与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桥接通道”建立连接。所有植入模块全功率运行，生物大脑的负荷达到极限。
然后，进度条跳到99.9%。
陷阱协议在这一刻露出了獠牙。
屏幕上优雅的代码界面突然扭曲，变成无数飞速滚动的乱码。全息投影炸裂成像素碎片。穿刺设备的核心处理器发出最后的哀鸣——过载保护装置被协议提前禁用，现在，真正的物理损伤开始了。
“警告：核心温度超过安全阈值300%”
“警告：主电容模块即将熔毁”
“警告：建议立即断电”
警告声被孙海强的怒吼淹没：“不！不能停！就差0.1%！”
他亲手按下了那个按钮——陷阱协议精心设计的“最终确认键”，标签上写着“释放协议全部潜能，完成最终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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