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靠着山,地是好地,黑油油的土攥一把能流出油来。
可也正因为靠山近,能开垦的平地少,家家户户分到的口粮地都不多。
村里老人总念叨一句古话:“金碗银碗,咱这儿端的是个小碗。”
所幸,早年村里飞出了个金凤凰——读书好的贾文。
如今在首府当上了市长,没忘了乡亲们的苦,给村里打了免费十五口机键井。
自此,清泉润泽了干涸的土地,收成有了保障。
如今这小碗里,倒也稳稳地盛满了金灿灿的粮食。
我出生那会,土地改革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呢,按人头分,我家分到了三亩好地。
母亲也有三亩,这样加起来,我们娘俩就有六亩地啦。
后来弟弟出生,好地都分完咯,只在村西头分到了六分有点贫瘠的坡地。
这么一算,我们家总共就有六亩六分地。
母亲常说,这是老天爷算好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再多的话,她一个人可就种不过来咯!
童年的记忆里,似乎从未为吃食发过愁。
白面总是满仓的,装在大缸里,盖上沉重的木盖。
大米虽不常吃,但爷爷和爸爸的单位逢年过节总会分一些,足够解馋。
自家地里种着胡麻和葵花,秋天收了籽,送到油坊榨油,那黄澄澄的油装进坛子,管够吃一年。
院里的鸡天天下蛋,那是我每日的“寻宝”任务。
赶上过七月十五,八月十五,家里还大多会宰一只肥羊。
入了冬,年关将近,母亲辛苦喂了一年的那头大肥猪,总能杀出两三百斤肉!
一部分腌起来,一部分冻在院角的土窖里,能吃到来年初夏。
日子,就在这丰盈富足的烟火气里,平稳地流淌着。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
许是二叔那场风光的婚礼在母亲心里种下的刺终于发了芽,又或是她觉得自己辛勤耕耘的这片天地,该由自己完全做主了。
在一个柳絮纷飞的午后,母亲终于向奶奶开了口,提出了“分家”。
“妈,我和大军(父亲的名字)想着,以后我们单过吧。”
母亲说这话时,手里正织着毛衣。针脚细密,头却低着,看不清表情。
奶奶正在揉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面粉簌簌落下。
她没立刻答话,只是抬眼看了看坐在炕头抽烟的爷爷。
爷爷吧嗒了两口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眼神。
晚上,爷爷奶奶在屋里合计了半宿。
第二天,奶奶把母亲叫到跟前,语气平静无波:“既然你们想单过,我们老的也不拦着。”
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现钱不多,给你们分一千块。
粮缸里的粮食,一家一半。
锅碗瓢盆,你们屋里的,还归你们用。
一千块。在八十年代初,这不算一笔小数目。
母亲听着,脸上虽极力克制,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还是泄露了她心底那点“小小得意”。
她觉得自己争取到了应得的一份,也终于从这个大家庭里,独立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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