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河流,在黄土地上分作两支,各自奔涌向前。
邻村王老大家的土坯房里,日子也在忙忙碌碌中翻滚着。
得知柳子村乔家为我风风光光地办完周岁宴后,那家人心上悬了许久的石头,仿佛终于“咚”的一声落了地。
先前那点不甘、那丝若有若无的牵挂,此刻都化作了更深切的释然与确认。
当初那个在他们看来是“多余人”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那孩子,在另一个屋檐下,真真切切地被当作眼珠子般疼惜着。
这念头像是一剂良药,抚平了最后一点褶皱。
或许真是了却了一桩心病,心境开阔了,运气也便跟着亨通起来。
就在1980年那个被鞭炮和饺子的香气包裹的大年初一。
王老大家那间曾因我的离去而弥漫过短暂悲声的土坯房。
终于迎来了震天的、纯粹的喜悦——他们如愿以偿,添丁进口,生下了一个盼望已久的儿子。
一切的阴霾,当真是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生母脸上焕发出一种属于胜利者的、满足的光彩。
生父王老大走在村里,腰杆挺得笔直,逢人便递烟,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劲儿。
所到之处,尽是“恭喜恭喜”、“后继有人”的祝福声。
这个儿子,是他的根,是他的指望!
是他在这片黄土地上挺直腰板的最后、也是最硬的底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山这边的柳子村,乔家的院落里,生活也按着它的节奏,掀开了新的篇章。
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母亲再次怀孕了。
新生命的孕育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小小的烦恼。
母亲的奶水渐渐少了,最终断了。
奶奶既心疼我,更担心年幼无知的我,在母亲身边睡熟了会不小心蹬到那日渐隆起的肚子。
于是,在一个杏花微雨的傍晚,奶奶将我的小枕头和小被子,搬到了她屋里那盘宽敞的大炕上。
“霞以后跟奶奶睡。”
她的话温和却不容置疑,像是早已为这段时光做好了安排。
这安排,正中一个人的下怀——那便是我的小姑。
她刚刚结束高考,遗憾地名落孙山,正闲居在家,等待着铁路子女的政策安排工作。
前途未卜的等待期,本是有些苦闷和彷徨的,我的到来,却像一道光,驱散了她心头的些许迷雾。
我的“入驻”,让她开心不已。
从此,夜晚的格局固定了下来:小小的我,睡在奶奶和小姑中间,成了连接她们的一道温暖桥梁。
我习惯性地转过身,一只手臂要搂着奶奶的胳膊,仿佛那是安稳的根基;后背则紧紧贴着小姑,汲取着她身上年轻、蓬勃的暖意。
小姑呢,总会伸出一条手臂,轻轻搭在我身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像是怕我夜里滚下炕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亲昵的依赖。
奶奶的屋子,有着经年沉淀的、阳光与樟木混合的味道。窗台上那盆仙人掌,在月光下投下沉默的影子。
夜晚变得格外宁静而美好。奶奶轻微的鼾声,小姑清浅的呼吸,交织在我耳边,成了最动听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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