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样?
那种“好”,是以毁灭旧秩序为代价的。是砸碎所有的瓷器,然后在废墟上建起粗糙的陶屋。是烧掉所有的书籍,然后重写历史。
维特斯不想要那样的世界。
他想要的世界,是优雅的,有秩序的,有传承的。是贵族承担守护之责,平民安居乐业,土地被精心照料,文化被细心保存。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冬日在壁炉前读诗,夏日在凉亭里听雨。
是……他父亲教给他的,那个已经消逝的旧世界。
“最美好的前程啊……”维特斯轻声念着,像在念一句咒语,“请不要对我冷酷。”
这是他年轻时读过的一首诗,作者早已佚名,但诗句刻在了他心里:
最美好的前程啊,请不要对我冷酷
因为我曾用整个青春浇灌希望
最温柔的时光啊,请不要离我而去
因为我已用所有爱恋将你珍藏
而现在,前程冷酷,时光流逝。
他输了。
不是输在战场上——虽然战场上的失败是注定的。是输在时间上,输在潮流上,输在那个已经没有人再相信贵族、相信传统、相信优雅从容的时代。
窗外,传来隐约的炮声。
联军更近了。
维特斯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然后,他做了最后一件他作为公爵该做的事。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暗格,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笔记本。这是他的日记,从二十二岁继承爵位那天开始写,写了四十年。最后一页是昨天写的:
“张天卿的军队已突破第二道防线。汉斯暗示联邦可能撤出。我知道结局了,但我不后悔。我守护了这片土地四十年,让它肥沃,让它丰饶,让它的人民免受最残酷的饥荒和战乱。如果这就是终点,那我坦然接受。”
“只是,我亲爱的儿子赫克托……父亲对不起你。我把一个破碎的王国留给你,却教你怎么去统治一个完整的国家。”
赫克托,他唯一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岁,正在旧大陆留学,读的是农业经济学。维特斯原本计划,等儿子学成归来,就把爵位传给他,让他用现代科学知识,把翠玉河谷建设成卡莫纳乃至整个大陆的农业典范。
现在,没有未来了。
维特斯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用钢笔写下最后一段话:
“如果后来者看到这本日记,请告诉我的儿子赫克托:父亲爱他,但更爱这片土地。土地不会背叛,不会离去,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你。所以,如果可能,请他回来,回到翠玉河谷,做一个农民也好,做一个学者也罢,但不要离开这片土地。”
“因为——”
他停顿,笔尖在纸上悬停,墨水滴落,晕开一小团污渍。
然后,他用力写下:
“——因为浑厚的土地下埋着更为鲜红的太阳。”
写完,他合上日记,放回暗格。
然后,他拿起剑,走出塔楼。
走廊里,老亨利和十几名侍卫正在等候。
“公爵,联军前锋已抵达河谷北缘,正在炮击外围阵地。”
“知道了。”维特斯说,“我去城墙。”
“太危险了!您可以在指挥室——”
“我要亲眼看看。”维特斯打断,“亲眼看看,是谁要来毁灭我守护了一生的东西。”
他大步向前走,铠甲和剑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历代维特斯公爵的肖像。从第一代披甲执剑的武士,到第十代身着华服的廷臣,到第二十代手持书卷的学者……一代代,一张张脸,都在沉默地看着他。
走到最后一幅肖像前,他停下。
那是他父亲的肖像。画中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穿着狩猎装,手里拿着一把猎枪,身后是金色的麦田和湛蓝的天空。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愿土地永远肥沃,愿人民永远安康。”
维特斯伸手,轻轻抚摸画框。
“父亲,”他低声说,“我尽力了。”
然后,他转身,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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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河谷北缘,联军前沿指挥部。
张天卿站在观测所里,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城堡。
城堡在夕阳下像一座金色的剪影,尖塔高耸,城墙厚重。典型的旧贵族要塞,易守难攻。但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现代炮兵。
“侦察报告,城堡守军约三千,平民约两万。”阿特琉斯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数据板,“维特斯公爵本人确认在城内。另外,我们截获了通讯,维希顿联邦已经撤出所有人员,自由港联盟拒绝增援,山地部族保持中立。”
“众叛亲离。”张天卿说。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阿特琉斯的声音很平静,“四十年来,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看似左右逢源,实际上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黑金统治时期,他暗中资助抵抗组织,但同时又向黑金交税纳粮。南北战争时,他同时向两边卖粮食。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
张天卿放下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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