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运城盐池的苍茫暮色里,还飘着晋城炒凉粉的香辣余韵。沈砚、苏微婉与星夜赶来的李猛,三人踏着盐土混着晚风的气息,正蹲在盐池西侧的老榆树下,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核对从晋城饭馆老板口中摸来的线索。那老板是盐池退休的老库吏,炒得一手绝味凉粉,红薯淀粉熬制的凉粉切成方丁,佐以蒜末、辣椒面、陈醋猛火快炒,入口香辣入味,嚼着筋道弹牙,三人方才就着两碗炒凉粉,从老库吏嘴里撬出了关键消息——那座废弃盐仓原是早年盐池存放贵重盐引与官银的禁地,钥匙素来只有盐池主簿一人掌管,半月前主簿突然下令,将盐仓周遭三丈之内划为禁地,但凡有靠近者,一律以盗盐论处,且近来每到夜半,盐仓方向总传出处不明的异响,像是有人在搬动重物,又像是铁器碰撞的闷响。
“老库吏说,那盐仓建在盐池低洼处,早年怕受潮,地基垫得比寻常仓房高出三尺,墙是用盐池特有的青盐岩砌成,坚固得很,寻常刀剑都劈不开。”李猛抹了把嘴角残留的凉粉酱汁,声音压得极低,手里的汾州腰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二十名汾州捕快,皆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此刻都屏息凝神,隐在盐池周边的盐蒿丛中,只待沈砚一声令下便动手。沈砚指尖还沾着平遥陈醋的酸香,方才在饭馆蘸凉粉的陈醋,与他那日溶解火漆的是同一种,酸冽醇厚,此刻却衬得周遭的气氛愈发凝重。他目光扫过远处那座隐在盐雾中的废弃盐仓,仓房顶端的飞檐早已腐朽,墙体爬满盐渍,白花花的一片,在暮色中看着像座沉寂的荒冢,可谁都清楚,那荒冢之下,藏着严党余孽隐匿的伪钞制版模具,藏着票号案的收尾罪证,更藏着连通浙江官盐走私案的关键线头。
苏微婉将袖口的银针又紧了紧,她袖中藏着十二枚银针,三枚淬了狼毒花汁液,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皮肤红肿剧痛,浑身无力,余下九枚皆是纯钢打造,锋利如刃,方才在饭馆时,她就已将银针在陈醋里浸过,一来防锈,二来醋香能掩盖银针的金属寒气,免得被人察觉。她侧头看向沈砚,低声道:“方才路过盐池正门,见守卫比老库吏说的还要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个个腰佩长刀,眼神警惕,且那些守卫的站姿与寻常盐兵不同,步伐沉稳,出手间带着武夫的利落,不像是守盐的杂役,倒像是严党训练的死士。”
沈砚点头,他方才乔装成盐商打探时,就已察觉这些守卫不对劲,寻常盐兵腰间挂的是盐牌,而这些人腰间挂的却是一枚刻着暗龙纹的腰牌——那是严党亲信的专属标记,与那日黄河漕船上截获的盐船船员腰间的腰牌一模一样。“主簿是严党亲信,这些守卫定是他从严党余孽里调派来的,目的就是守住盐仓里的模具。”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猛身后的捕快身上,叮嘱道,“等会儿进去,切记莫要莽撞,盐仓既是早年存盐引的地方,定然设有机关陷阱,方才老库吏提过一句,盐仓内有翻板与毒箭机关,皆是早年为防盗匪设计的,如今怕是被严党利用,用来防备我们这些查案之人。”
话音刚落,远处盐仓方向突然亮起一盏灯笼,灯笼的光在夜色里摇摇晃晃,像是鬼火,守在盐仓门口的两名守卫提着灯笼,绕着仓房走了一圈,嘴里还哼着山西小调,调子荒腔走板,却透着一股松懈。沈砚见状,抬手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率先起身,猫着腰往盐仓方向摸去,苏微婉与李猛紧随其后,二十名捕快分成两队,一前一后,呈合围之势,悄无声息地跟在三人身后,脚步踩在盐土上,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被盐池的晚风轻易掩盖。
废弃盐仓的大门紧闭着,是两扇厚重的榆木大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身锈迹斑斑,可锁芯却是崭新的,显然是新近换上的。沈砚示意捕快上前开锁,那捕快是汾州府的开锁好手,掏出特制的铁钎,插进锁芯轻轻转动,不过片刻,就听“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李猛眼神一厉,示意两名捕快上前推门,大门缓缓推开,一股混杂着盐腥气、霉味与淡淡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几人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气息里的油墨味,与那日稷山麻花坊里的油墨味如出一辙,沈砚心头一凛,愈发确定伪钞模具定然藏在这盐仓之中。
盐仓内阴暗潮湿,光线昏暗,只有从大门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仓内的轮廓。仓房极大,空旷的地面上堆着不少废弃的盐袋,盐袋早已腐朽,里面的青盐散落一地,白花花的铺了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沈砚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后举在手中,火光摇曳间,照亮了仓内的景象。只见仓房两侧的货架早已空置,只剩腐朽的木架残骸,墙角堆着些废弃的盐筐,而在仓房深处,隐约能看到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上刻着盐池的古纹,纹路繁复,与寻常仓房的石门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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