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深海中最难以捉摸的尺度。
在“海龙号”内部恒温恒压、日夜不分的环境里,它缓慢地流淌,却在某些心灵上刻下焦灼的印记。
两天过去了。
医疗中心的特护病房内,只有仪器规律的低鸣和液体滴落的微响。
王磊依旧沉睡,胸口的翠绿与黑白光茧如同呼吸般明灭,流转的频率比最初稍稍快了一些,也更稳定了一些。
周老爹每日数次施针用药,用温和的手法引导药力滋养那脆弱的封印,并尝试以金针为桥梁,向封印内部传递细微的、唤醒生机的波动。
小雅在沉睡一天后便醒了过来,虽然精神依旧萎靡,无法动用“宁静之泪”的力量,但已能下床活动,大部分时间都默默守在王磊床边,握着哥哥微凉的手,用最纯净的心灵去感应那封印内部细微的变化。
韩冰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协助陈静进行战术推演,也几乎寸步不离。
她胸口的翠绿光种已完全融入体内,不再有实体显现,但她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坚韧的生机之力在四肢百骸间循环,缓慢修复着之前强行构筑封印带来的损耗,甚至让一些陈年暗伤都有了愈合的迹象。
她有时会将手掌轻轻覆在王磊胸口光茧之上,尝试以自身融合的“丰穰之种”气息与之共鸣,传递着无声的鼓励与守护的意念。
陈飞恢复得最快,兔符咒赋予的强大生命力让他很快摆脱了虚脱感,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之前未曾有过的沉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活跃地跑来跑去,而是更多时间泡在装备室,一遍遍检查、调试着“海燕”号和其他单兵装备,仿佛要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下一次可能更严酷的行动准备中。
舰桥上,陈静几乎变成了一个固定在控制台前的人形数据处理器。
她双眼布满血丝,靠着高浓度的营养剂和短暂的强制睡眠维持着超高强度的脑力运转。
刘明副部长和雷栋舰长给予了她最大权限,调动“方舟”网络几乎所有的非核心算力,以及“海龙号”自身的探测阵列,全力分析着那片“空间薄弱点”海域和狗符咒的异常波动。
压力如同深海的水压,无形却沉重地挤压着每一个人。
直到第三天清晨。
守在王磊床边的小雅,突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仪器震动的颤动。
她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王磊的脸。
王磊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胸口的翠绿与黑白光茧,流转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清晰,内部隐约可见更加复杂的能量脉络在交织、重组。
那光茧的形状,似乎也在微微收缩、凝实。
“周老爹!韩冰姐!陈飞哥!快来看!王磊哥……王磊哥好像要醒了!”
小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消息如同电流,瞬间传遍了“海龙号”核心区域。
周老爹第一个冲了进来,手指如风般搭上王磊的腕脉,闭目凝神。
韩冰和陈飞紧随其后,屏住呼吸站在床边。
几秒钟后,周老爹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脉象……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沉寂的低频平稳,开始有了生机勃发的跃动!他体内的气血正在被那封印主动引导、循环!虎符咒的平衡之力……正在从被动响应转向主动调和!好!好啊!种子要发芽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王磊的眼皮再次颤动,这一次更加明显。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
胸口的光茧光芒达到一个峰值,然后缓缓内敛,最终稳定成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内部有细密能量流如星河流转般的薄膜,紧紧贴附在他的皮肤上,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随后,他的手指动了动。
再然后,那双紧闭了三天、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挣扎的眼睛,终于缓缓、艰难地……睁开了。
起初,眼神是涣散的、迷茫的,仿佛从最深沉的梦境中浮起,尚未辨清虚实。
他无意识地转动眼球,视线掠过天花板、医疗仪器的轮廓、最后,定格在围在床边、表情各异的几张脸上。
韩冰的如释重负与压抑的激动。
小雅喜极而泣、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模样。
陈飞咧嘴想笑、眼圈却先红了的复杂表情。
周老爹捋着胡须、欣慰中带着深深感慨的眼神。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深海的黑暗、骸骨的坟场、撕裂灵魂的痛楚、温暖的翠绿生机、冰冷的绝望漩涡、还有最后那一声熟悉的叹息和耀眼的金光……
王磊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大家……都没事吧?”
仅仅一句话,让韩冰紧绷的肩膀彻底松弛下来,小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陈飞用力抹了把脸,狠狠点头:
“没事!都活着!你……你小子可算醒了!”
周老爹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王磊喝了几口,润泽他干涸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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