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韩冰端着水下步枪，战术目镜提供的微光视野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被海水浸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废墟。
巨大的、倾斜的金属廊道，断裂后垂落的、刻满未知符文的管道，还有那些早已失去能量、如同巨型尸体骨骼般的支撑结构，构成了一个冰冷、死寂、令人窒息的迷宫。
海水在这里流动得异常缓慢，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时间本身也在这上古造物的残骸中凝固了。
唯有韩冰背后推进器喷射出的微弱气流，搅动起细小的悬浮颗粒，在光束中翻滚，如同幽灵的尘埃。
“韩冰，能听到吗？”
陈静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麦中传来，伴随着滋啦的电流杂音，微弱却坚定。
“信号……不稳定……但能听见。”
韩冰压低声音回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转角、每一片阴影。
她的心跳在面罩后平稳而有力，但握枪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白。孤独深入这样未知的环境，压力远超直面枪林弹雨。
“根据我对‘稷下’可能结构的推演，结合你战术目镜传回的零星环境特征分析……”
陈静的声音夹杂着快速敲击键盘的声响，“你现在所处的区域，可能是方舟的次级能源分配层或内部交通枢纽。
从建筑规模和管线布局看，你需要继续向‘下’，也就是方舟更核心、通常受到更好保护的区域前进。
寻找主要的竖向通道，比如大型升降井、能源输送竖管，或者结构上的‘汇聚点’。”
韩冰依言移动。她尽量避免触碰那些看起来脆弱的残骸，谁知道这古老的东西会不会因为一点扰动就彻底崩塌。
推进器以最低功率运行，带着她在这钢铁丛林般的废墟中缓缓穿梭。
廊道时而宽阔得能容下整艘“海燕”号，时而狭窄得需要侧身挤过。
随处可见战斗或灾难留下的痕迹：融化的金属边缘、穿透数层甲板的巨大创口、以及一些早已化为无机尘埃的、形态难以辨认的遗留物。
“小心左侧，声纳显示那面墙壁后面有巨大的空腔，结构支撑可能很薄弱。”陈静提醒道。
韩冰立刻避让。
几乎同时，她战术目镜的边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冷白光的翠绿色辉光，在远处一个倾斜向下的巨大管道断裂处一闪而逝。
“陈静！我看到光了！翠绿色的！很弱，在那个方向！”
韩冰立刻汇报，心脏猛地一跳。
“……翠绿色……”
陈静那边传来快速查询和比对数据的声响，“‘丰穰之种’的能量表征，在记载中常与‘生机之翠’相关！那很可能就是线索！但务必小心，能量源附近，往往也是防御机制或危险区域最集中的地方！”
韩冰调整方向，朝着绿光隐现的管道断裂口游去。
靠近后才发现，这管道直径惊人，内部漆黑一片，断裂处参差不齐，边缘还残留着某种高能熔毁的痕迹，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从内部炸开。翠绿的光芒正是从管道深处隐隐透出。
她犹豫了一瞬。
钻进这种单一通道意味着失去大部分机动空间，一旦遇险，退路堪忧。
“目镜扫描显示管道内壁有规律的能量纹路残留，尽管微弱……这可能是通往核心区域的‘捷径’或‘专属通道’。”陈静分析道，“但风险极高。韩冰，决定权在你。”
韩冰看了一眼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王磊那条依旧微弱的曲线，没有再多想。
她检查了一下装备，将推进器功率调到中档，身体一蜷，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钻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巨大管道。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光滑，内壁残留的纹路在战术目镜的增强视野下，呈现出一种复杂而优美的几何图案，偶尔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光沿着纹路滑过，方向一致指向深处。
水流在这里有了明确的方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向着管道下方流动。
下潜，持续下潜。
压力缓缓增加，四周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战术灯的光束和那偶尔闪烁的、指引方向的翠绿微光。
孤独感和压迫感成倍增长，韩冰只能依靠自己平稳的呼吸和陈静那边时断时续的声音保持冷静。
“韩冰，外部监测显示，‘海神号’的潜航器集群正在你们所在的‘稷下’结构外围进行高精度扫描，动作很谨慎，但明显在寻找入口。观星会的能量信号也有零星出现，距离稍远，但同样在靠近。我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少。”
陈静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明白。”
韩冰简短回应，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下潜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更久。
前方的翠绿光芒逐渐变得稳定、清晰，不再是一闪而逝。
同时，一种奇异的感受开始弥漫，水流变得温暖了些许，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精神舒缓的“清新”感，与周围金属死寂的冰冷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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