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空间乱流区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全。枯萎走廊的恶意如附骨之疽,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队伍带着伤员,在卢坎的带领下,沿着峡谷边缘艰难跋涉。资源在急速消耗,尤其是净水和药品。两名重伤员的状况不容乐观,尽管用了最好的止血剂和抗感染药物,但在这种能量惰性、缺乏有效治疗的环境下,他们的生命体征仍在缓慢而持续地恶化。
塞拉的精神力透支严重,头脑如同被掏空,一阵阵的抽痛伴随着她。她默默跟在队伍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同时艰难地梳理着脑海中那些来自“磐石要塞”的碎片信息。那幅帮助她指引方向的空间结构图尤其清晰,但更多的内容——星图、技术细节、关于“灾难”和“它们”的只言片语——依旧混乱不堪,需要时间和安全的环境才能慢慢解析。那份沉甸甸的“继承”感,则化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卢坎的脸色始终阴沉。队员的伤亡、补给的短缺、以及塞拉传达的那个模糊却致命的警告,都像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指挥队伍的方式更加简洁、冷酷,每一次停顿休整都选择在最易防守的位置,哨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
归途似乎比来时要漫长无数倍。枯萎走廊死寂的景象仿佛永无尽头,紫红色的天空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偶尔会遇到小股的、被环境异化的生物袭击,但在高度戒备的队伍面前,都未能造成太大的麻烦。真正的敌人,是这片土地本身,是那无处不在的、消磨意志的绝望感。
几天后,当他们终于看到远方那标志着枯萎走廊边缘的、永恒肆虐的沙暴带时,队伍中甚至没有响起欢呼,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
穿越沙暴带同样是一次考验,但有了来时的经验,过程虽然艰苦,却并无意外发生。当车辆再次行驶在相对平坦、虽然依旧荒凉但已算“正常”的荒野上时,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梦境中醒来。
临时研究站的光亮出现在视野中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塞拉心头。
车队驶入研究站外围的警戒区,早已接到消息的凯德带着医疗小组和后勤人员等在那里。伤员被迅速抬走进行紧急救治,风尘仆仆、浑身沾满污迹和干涸血渍的佣兵们沉默地解散,进行休整和装备维护。
凯德的目光首先落在被佣兵们小心翼翼搬下来的、那些从金属颅骨上采集的样本箱上,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但他很快控制住,快步走向刚从车上下来的塞拉和卢坎。
“欢迎回来。”他的目光在两人疲惫而凝重的脸上扫过,“看来此行……收获与代价都不小。”
“代价是两条人命,还有几个重伤员。”卢坎的声音沙哑而冰冷,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向墨菲斯·索恩做初步汇报是他的首要职责,“具体的,让她告诉你。”他指了指塞拉。
凯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塞拉。
塞拉深吸了一口相对“清新”的空气,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而低沉:“我们找到了信号源。不是建筑,是一个巨型战争载具的残骸,它自称‘磐石要塞’。”她略去了信息继承的具体过程,只说了结果,“它传递了一些残缺的信息,包括部分星图、技术数据,以及一个明确的警告:导致观察者文明毁灭的灾难源头,或者说敌人,可能并未消失,仍在活动。”
凯德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之前的轻松消失无踪。“仍在活动?确认吗?”这个消息显然远超他之前的任何预期。
“这是‘磐石要塞’核心意识在彻底沉寂前留下的最后信息之一。它对此非常确信。”塞拉肯定道,同时将那份沉重感传递了过去,“它还提到了‘它们’在‘搜寻’。”
凯德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快速消化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我明白了……这件事必须立刻向索恩先生详细汇报。还有吗?”
“我们在撤离时,遭遇了大规模、无规律的空间裂隙爆发,差点全军覆没。”塞拉补充道,这同样是一个重要的发现,“枯萎走廊内部的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任何大的动静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空间裂隙……”凯德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对枯萎走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你们带回来的样本和这些信息,价值……无可估量。”他看向塞拉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看待一个有价值的合作者,更带上了一种对于“信息源头”本身的敬畏与重视。“你先去好好休息,索恩先生很快就会见你。”
塞拉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她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甚至来不及清洗,就几乎晕倒般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将近一整天。当她醒来时,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但脑海中的信息碎片依旧纷乱。她仔细清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准备去吃点东西,凯德就来了,通知她墨菲斯·索恩要在书房见她。
再次踏入沉星庄园那间充满书卷和仪器气息的书房,塞拉的心境与第一次来时已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忐忑,多了几分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以及面对未知责任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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