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阁的事过去后,槐市恢复了平静。
可老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器物失灵,也不是人心浮动,而是……人少了。
常在巷东头的杂货铺关门了,老板老周搬去了外城。
巷尾补鞋的赵伯也不见了,摊子空了半个月。
连每天清晨扫街的哑叔,也再没出现。
起初没人注意。槐市太大,走几个人不算什么。
直到青鸾发现,药庐门口的陶碗连续三天没人洗。
“奇怪,”她对老张说,“以前都是哑叔顺手洗的。”
老张一愣:“哑叔?他不是住西巷吗?”
两人一问才知道,哑叔上个月就搬走了。没人通知,没人告别,就像一滴水蒸发在阳光里。
类似的事越来越多。
送菜的老李不来了,换了个陌生面孔,菜价贵了一倍;
修屋顶的木匠老吴回了老家,新房漏雨,没人敢接活;
连更夫老周都换了人——新来的年轻人穿着崭新的制服,敲梆时声音响亮,却从不和街坊打招呼。
“他们怎么都走了?”陈岩巡逻时也发现了,“铁山营附近那家面馆关了,兄弟们没地方吃早饭。”
墨衍拄拐坐在巷口,沉默了很久,才说:“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资格留下。”
“什么意思?”青鸾不解。
“守拙成了槐市的招牌,”墨衍叹气,“可守拙需要器物,需要光纹,需要‘我在’。而他们——”他指了指空荡荡的杂货铺,“没有器,没有名,甚至连终端都不常开。他们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在守拙光芒照耀下,有一群人始终站在阴影里。
他们不织拙心丝,因为手粗糙;
不入共修院,因为识字不多;
不登录拙心境,因为觉得“那是你们的事”。
可正是这些人,扫了三十年的街,补了二十年的鞋,送了十年的菜,修了半辈子的屋顶。
他们是槐市的地基,却从未被当作“守拙者”。
小满最先行动。
她翻出共修院的旧名册,发现一个惊人事实:
槐市登记在册的“守拙者”共三千二百人,
而实际常住人口,超过八千。
近五千人,从未拥有过守拙器。
“他们不是不想守,”小满对阿烬说,“是不知道自己也能守。”
阿烬没说话,只是带她去了西巷。
那里曾是哑叔的住处,如今门窗紧闭,门缝里塞着退租通知。阿烬蹲下,在门槛石缝里摸出一枚生锈的铜钱——那是哑叔每次扫完街,偷偷压在门下的“平安钱”。
“他扫街,不为光纹,”阿烬沙哑道,“只为巷子干净,孩子跑时不摔跤。”
小满眼眶红了。
她开始走访那些离开的人。
在城郊一间简陋出租屋里,她找到了老周。
他正整理杂货,准备去码头扛包。
“槐市好是好,”老周苦笑,“可现在人人都讲守拙,我连糖画都看不懂。待着……心里发慌。”
“可您卖的酱油、醋、盐,哪样不是守拙的一部分?”小满急了,“没有您,张爷爷熬不了粥!”
老周摇头:“那是他的守拙,不是我的。”
同样的话,在送菜的老李、修鞋的赵伯、木匠老吴口中反复出现:
“我们没器。”
“我们不懂。”
“我们配不上。”
小满回来后,把情况告诉了大家。
议事堂再次点灯。
“得让他们知道,守拙不是有器之人的专利。”陈岩说。
“可怎么证明?”有人问,“他们又没有光纹。”
一直沉默的莫离忽然开口:“光纹是结果,不是原因。”
众人看向他。
“老周卖酱油,几十年没缺斤短两——这是守拙。
赵伯补鞋,针脚密实,穿三年不坏——这是守拙。
哑叔扫街,风雨无阻,石板亮得能照人——这也是守拙。”
莫离难得说这么多话,“守拙不在器上,在事里。”
墨衍点头:“问题是,他们看不见自己的‘事’有多重要。”
“那就让他们看见。”小满眼睛亮了。
计划很简单,却很笨。
他们决定重做一件守拙器——不是给老张、青鸾那种有光纹的,而是给所有“无器之人”的。
阿烬负责设计。他没用青金丝,而是收集了各种日常材料:
老周的酱油瓶碎片,
赵伯的旧鞋钉,
哑叔的扫帚柄木屑,
老李的菜筐藤条,
老吴的刨花……
他把这些东西熔进一块粗陶,烧制成一枚圆牌,表面坑坑洼洼,毫无光纹。
“这能行?”陈岩怀疑。
“行不行,得问他们。”阿烬说。
第一批圆牌做好后,小满带着它们去了城郊。
她找到老周,递上圆牌:“张爷爷说,以后只用您家的酱油熬粥。”
老周一愣:“他……还记得我?”
“记得。他说,没有您的酱油,糖画就不香。”
老周手抖着接过圆牌,摸了又摸。牌上没有字,没有光,只有粗糙的触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太虚之逆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太虚之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