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军马牧场贪腐案余波未平,李鲤凭借绩效数据捅破大案的名声不胫而走。朝中众人看他的眼神愈发复杂,有忌惮,有钦佩,也有人暗中咬牙切齿。考功司这个曾经的清水衙门,如今俨然成了官员们又恨又怕的“数据阎王殿”。
这日,李鲤正对着一份南方漕运总督衙门呈报的《清运绩效汇总》发呆。报告写得花团锦簇,数据亮眼得晃眼:清运损耗率连续三年低于户部核定标准,漕粮按期抵达率百分之百,河道疏浚工程进度超前…通篇下来,堪称模范答卷。
若是从前,李鲤大概核验下格式,盖章归档了事。可如今,他怀里揣着老板御赐的布鞋,肩上扛着“绩效反腐”的新使命,看东西的眼光就毒辣了许多。他盯着那低得离谱的“清运损耗率”,眉头越皱越紧。
“老王,”他敲着报告对王司吏说,“你看这损耗率,三年都压得这么低,可能吗?漕粮千里转运,风吹日晒,鼠咬虫蛀,漕丁搬运,哪一样不损耗?户部定的标准那是多少能臣干吏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他们倒好,年年超标完成?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司吏凑过来看了看,低声道:“大人,漕运衙门水深啊,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历任漕运总督都是背景通天的人物,咱们…要不要再斟酌斟酌?”
李鲤摸着怀里那只布鞋,感觉它有点烫手。他知道王司吏说得对,漕运是帝国的经济命脉,牵扯到沿河各省、漕帮、乃至京城无数权贵的利益,是块硬骨头中的硬骨头。查好了,是又一功;查砸了,可能把自己和整个考功司都搭进去。
他想起朱元璋那句“屁股坐稳了,风还没全停”,又想起老板对“绩效防腐”的期望,心里天人交战。是明哲保身,装看不见?还是硬着头皮,再捅一次马蜂窝?
“妈的!”李鲤一咬牙,把布鞋往桌上一拍,“查!陛下让咱们当神医,预防未病,咱就不能看见病灶装瞎子!漕运要是烂了,国库就得空,边军就得饿肚子,那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怕个球!老子有尚方布鞋…呃,有陛下撑腰!”
他立刻行动起来,不再局限于漕运衙门自报的数据,而是调动一切可调动的资源进行交叉核验:
? 调阅户部底账:核对漕粮起运数与京师实际入库数的差异。
? 密咨沿河各省布政使司:核实漕船过境时间、数量,以及地方协办漕运的物资人力支出。
? 通过锦衣卫渠道:了解漕帮运丁的真实待遇、沿途关卡索贿情况。
? 甚至悄悄找来退休的老漕工,询问往年漕运的实际损耗情况。
一番秘密调查下来,触目惊心的结果渐渐浮出水面:漕运衙门上报的损耗率严重不实!实际损耗远超定额,而中间的巨额差额,竟是通过虚报“抢险加固”、“河道疏浚”等工程开销,以及向沿河州县摊派“协饷”等方式弥补亏空,甚至可能涉及与漕帮勾结,夹带私货,克扣运丁!这是一张遍布运河上下、牵扯无数官员的贪腐巨网!
证据越攒越多,李鲤的手越抖。这案子太大了,牵扯太广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查案,而是在挖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二、 御前的“阳光绩效”策
这一次,李鲤学乖了。他没有再写一份简单的密奏指出问题,而是熬了几个通宵,撰写了一份详尽的《漕运绩效异常分析及“阳光绩效”防腐建言书》。他将确凿的数据对比、调查线索作为附件,但在主体报告中,他重点阐述了如何通过改革漕运绩效考核体系,从源头上预防和发现此类贪腐:
? 建立“全程可溯”绩效链:从粮仓出库、装船、沿途转运、到京师入库,每个环节设立独立核验点,数据实时记录,相互印证,杜绝中间环节做手脚。
? 推行“交叉审计”制度:由户部、工部、都察院甚至异地官员,定期对漕运关键环节进行不通知抽查。
? 引入“第三方监督”:可聘请信誉良好的民间商会或致仕官员,对漕运工程报价、物资采购进行独立评估。
? 实行“运丁待遇与损耗率挂钩”激励:将节省下来的损耗,部分用于提高运丁待遇,调动基层人员监督积极性。
这份建言书,既揭露了问题,更提出了系统性的解决方案,将绩效考核从“事后查账”提升到了“制度防腐”的高度。
建言书通过通政司密匣呈送后,李鲤再次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等待。这一次,他感觉比等秦王案结果时还紧张。因为这次,他不仅捅了马蜂窝,还指了条可能得罪更多人的“改革之路”。
数日后,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召集群臣,议事主题赫然便是“漕运事务”!李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武英殿内,气氛凝重。朱元璋将李鲤的建言书摔在御案上,声音冷得能冻死人:“都看看!这就是你们年年考核优等的漕运!数据漂亮得能开花!底下却烂得能养蛆!”
漕运总督一系的官员面如土色,纷纷跪地请罪。有人试图辩解,将问题推给“天灾”、“河道不畅”等客观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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