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当当——”
巷道里忽然响起急促的铃声。所有矿工立刻停下手里的活。
“什么情况?”郑岩问。
老吴侧耳细听:“是四号作业面的铃,两短一长……是有松石。”他立刻对工人们喊,“四号面的兄弟遇到松石了,咱们去支援!带撬棍和木桩!”
郑岩跟着老吴他们赶到四号作业面。这里的顶板有几块石头松动了,煤灰簌簌往下掉,随时可能塌落。一个老矿工正用木棍支撑着,其他人在紧急加固。
“不能硬顶!”老吴经验丰富,“先撤出去,等稳定了再来处理。”
“可这面煤墙好,今天能出不少……”作业面的组长舍不得。
“煤重要还是命重要?”郑岩喝道,“所有人,按规程撤离!”
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连续的短铃。三个作业面的矿工开始有序撤离,没有人争先恐后——这也是训练过的,慌乱踩踏比塌方更危险。
撤到安全区域后,老吴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矿工,用长杆探了探松动的顶板,又撒了把石灰粉观察落尘情况。
“能处理。”老吴判断,“用木桩临时支撑,先把松石撬下来。”
郑岩要上前帮忙,被老吴拦住:“矿监您退后,这事我们熟。”他和三个老矿工配合默契,两人撑木桩,一人用长杆撬,一人观察。松动的石块被一块块安全地撬下来,滚落到空地上。
半个时辰后,险情排除。老吴抹了把汗:“好了,可以继续干活了。”
回到作业面,王石头那队人正在休息。年轻人累得坐在地上喘气,但没人抱怨刚才的撤离——他们亲眼看到了松石砸下来的威力,要不是及时处理,可能就埋在里面了。
“郑矿监,”王石头忽然开口,“那个铃……真管用。要是以前,四号面的人喊破嗓子,我们在三号面也听不见。”
“所以要用铃声。”郑岩在他身边坐下,“矿井里声音传不远,但铃声清脆,穿透力强。不同的节奏代表不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你们看,这是铃谱:一长下井,两短上井,三急撤退,两短一长是求援,一长两短是解除警报……以后还要加更多。”
张老四凑过来看:“这个好!比扯嗓子喊强多了。”
午后,郑岩升井。他在矿监房里摊开图纸,开始规划明天的改进:要在每个作业面加装传声筒——那是用牛皮和竹管制成的简单扩音器,一头说话,另一头能听清;还要在每个巷道交叉口设安全岗,由安全员值守;逃生通道里要备上清水和干粮……
正画着图,老吴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面。
“郑矿监,吃饭。”老吴把面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吴你说。”
“新规矩是好,能保命。”老吴搓着手,“可有些老兄弟觉得太麻烦,耽误干活。您是知道的,矿工挣的是计件钱,多挖一筐多一份钱。这检查那检查,撤来撤去,少挖的煤……都是钱啊。”
郑岩放下笔,正色道:“老吴,你说得对。所以朝廷有新规定:从本月起,矿工月钱改为基本饷加安全奖。只要遵守安全规程,不出事故,每人每月多给五百文安全奖。如果全矿当月无重伤以上事故,再加三百文。这样算下来,比原来只靠计件还多。”
老吴眼睛一亮:“当真?”
“公文已经下来了。”郑岩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盖着工部大印的文书,“你念给大家听。朝廷的意思很明白:要产量,更要安全。矿工是人,不是挖煤的牲口。”
老吴捧着文书,手有点抖。他在矿上三十年,见过太多死人。早年间,死个矿工就像死只蚂蚁,东家赔十贯钱了事。后来官营了,好些了,但事故还是不断。如今朝廷专门为矿工的安全定规矩、发奖金,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郑矿监,”老吴声音有些哽咽,“我代兄弟们……谢谢朝廷。”
“不用谢我,这是陛下的恩典。”郑岩扶住他,“陛下说过,矿工深埋地底,为国家采掘光明,朝廷不能让他们在黑暗里流血又流泪。”
傍晚,收工的铃声响起。
矿工们陆续升井,在洞口的安全员核对人数,一个不少。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但脸上多了些轻松——今日无事故,又能平安回家。
王石头升井后,没有急着去洗澡。他走到郑岩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郑矿监,今日……多谢您。我爹要是当年有这些规矩,可能就不会……”
郑岩拍拍他的肩:“记住教训,好好干。等你成了老矿工,也要把这些规矩传给新人。”
“嗯!”王石头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时,矿工宿舍区亮起灯火。老吴拿着那份公文,在饭堂里大声念给工友们听。当听到“安全奖”“无事故奖”时,饭堂里爆发出欢呼声。
“朝廷想着咱们呢!”
“以后可得按规矩来,钱多还能保命!”
“明天我得仔细检查油灯,灯芯可不能短了!”
郑岩站在饭堂窗外,听着里面的喧哗,嘴角泛起笑意。他知道,改变需要时间,但已经开始了。当矿工们开始主动关心安全,当铃声成为矿井里的语言,当每一个生命都被认真对待,这个国家的根基,就在这些黑暗的巷道里,被一点点夯实。
远处,黑石山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山腹里那些纵横交错的巷道中,新装的油灯还亮着,像地下的星辰。而明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山巅时,下井的铃声会再次响起,带着新的希望,新的规矩,和这个时代对普通劳动者最质朴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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