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打量着他,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刀。许久,她才说:“我叫阿黎,是黑木部这一代的酋长。你呢?”
“王铁柱。”
“汉人名字。”阿黎点点头,“听说你之前是永昌王朝的国师,掌管镇妖司,位高权重。怎么会沦落到我们这深山野寨里来?”
“皇帝要杀我,我逃了。”
“为什么杀你?”
“功高震主,鸟尽弓藏。”
阿黎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她端起面前木碗,喝了口什么,才继续说:“大巫师说,你是蛊皇选定的容器。她说这是你的造化,也是黑木部的机缘。你怎么看?”
王铁柱沉默片刻:“我不懂蛊术,大巫师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不怕?”阿黎盯着他的眼睛,“蛊皇的容器,最后要么疯,要么死,要么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三百年来,尝试过的人有十一个,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我怕。”王铁柱说得坦然,“但比起被皇帝抓住,凌迟处死,我宁愿选这条路。”
阿黎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你倒是实在。”她放下木碗,“那我跟你说几句实在话——大巫师的话,你不能全信。蛊皇的承诺,你更不能信。它们……不是人,不懂什么叫守信,什么叫仁慈。”
“酋长想说什么?”
“我想说,”阿黎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可以走。今晚,现在,我可以让岩刚送你出山,给你准备干粮和盘缠,送你到最近的汉人城镇。”
王铁柱愣住了。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为什么?”他问,“大巫师不会同意,蛊皇更不会同意。”
“大巫师那边,我自有办法。”阿黎重新靠回椅背,“至于蛊皇……它被囚禁了三百年,意识早就扭曲混乱。它所谓的选择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另有图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三年前,我阿爹就是被它选中的第十一个容器。阿爹是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也是最好的酋长。大巫师说这是荣耀,是蛊皇的恩赐。结果三个月后,阿爹疯了,亲手杀了我阿娘和两个弟弟,然后跳进了禁地的毒潭。”
阿黎的声音很平静,但王铁柱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接任酋长那天,对着祖灵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黑木部再出一个蛊皇容器。”她看着王铁柱,“你不是我的族人,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我阿爹的老路。所以,走吗?”
木屋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王铁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听到屋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能听到远处寨民隐约的交谈。他几乎能闻到自由的味道——逃出这座山,逃出蛊皇的阴影,逃出赵宸的追杀……
他可以隐姓埋名,苟活余生。
像条丧家之犬。
王铁柱缓缓抬起眼,迎上阿黎的目光。
“多谢酋长好意。”他说,“但我不能走。”
阿黎的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你想清楚了?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或许。”王铁柱站起身,微微躬身,“但我还有些事,必须弄清楚。弄清楚之前,我不能走。”
阿黎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岩刚。”她扬声。
木门打开,岩刚大步走进来,看到两人神情,眉头微皱。
“送他回大巫师那里。”阿黎说,“路上……小心些。”
岩刚点头,对王铁柱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出木屋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西山。寨子里点起了火把,火光在暮色中摇曳,将人影拉得长长短短。
岩刚走在前面,许久,突然说了一句:
“你选错了。”
王铁柱没有回答。
他看着远处山腰上,大巫师那座孤零零的木屋窗口亮起的、幽幽的绿光,像是黑暗中一只睁开的眼睛。
错与对,有时候要走到最后才知道。
而他,已经准备好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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