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出现的那天，老城区下着小雨。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江静书楼下，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低调的机械表——是江静书高中时在杂志上见过，他说“以后有钱了要买”的款式。
“你怎么来了？”江静书有些惊讶，手里还拎着准备去寄的橙子样品。
“项目告一段落，想来看看你。”
程明笑了笑，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那是常年熬夜科研的痕迹，却让他看起来更有种沉稳的吸引力。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箱子，“重不重？我帮你。”
那一瞬间，江静书恍惚回到了高中。那个总在实验室帮她搬器材的少年，也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语气。
上楼时，程明很自然地提起了尹棋娇。
“王姐找过我，说棋娇最近情绪不稳定，想退圈的念头越来越强。”他摇摇头，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无奈，“我劝过她，但这个圈子你也知道，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江静书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劝的？”
程明接过水杯，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这个细微的动作，后来江静书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是他在组织语言时的习惯。
“我跟她说，你现在退，等于把这么多年打拼的一切都拱手让人。”
程明的语气诚恳，“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那些被你压了一头的对家，都会扑上来分食你留下的资源。
更别说那些合同违约金——她赔不起的。”
他顿了顿，看着江静书：“我还说……你在圈里，至少还能有力量保护你在乎的人。如果彻底离开这个位置，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别人？”
这句话戳中了江静书的心事。
她想起尹棋娇红着眼眶说“他们会动李伯的果园”。
“她听进去了吗？”江静书轻声问。
“暂时听进去了。”程明叹了口气，“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静书，你跟她走得近，有空也多劝劝她。这个圈子虽然累，但至少……她在这里，能活得相对安全。”
他的说辞天衣无缝，每一个字都站在尹棋娇的立场，每一个担忧都合情合理。
江静书完全相信了——相信程明是真心在为尹棋娇着想，尽管方式可能过于现实。
她不知道的是，程明离开她这里后，在车上给王姐发了条信息：“已安抚江静书，她会帮忙劝说。
CP合体宣传的合同可以继续推进了。”
那之后的半个月，是江静书很多年来最甜的一段时光。
程明似乎真的“项目告一段落”，有了大把时间。
他带她去游乐园——不是包场，就是普普通通的周末游乐园，人挤人，空气里满是和爆米花的甜腻气味。
旋转木马前排队时，江静书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彩灯和上下起伏的木马，忽然笑了：“我们是不是太幼稚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来坐旋转木马。”
“幼稚什么？”程明握紧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快乐分什么年纪。”
木马启动时，音乐响起，是那首老旧的《少女的祈祷》。
江静书坐在一匹白色的马上，程明就在她身后那匹黑色的马上。
她回头看他，彩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流转，他朝她微笑，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回十八岁。
“程明！”她在音乐声里大声喊。
“嗯？”
“我好开心——”
木马转过拐角，她的话被风吹散。但她看见他的口型，他说：“我也是。”
从木马上下来时，程明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支，粉色的，蓬松得像一朵云。“给，少女。”
江静书接过来，舔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程明低头看着她，忽然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那个吻很轻，很快，却让江静书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她脸红了。
“忍不住。”程明笑，耳朵尖也有点红，“你刚才吃的样子……太可爱了。”
那天他们还去坐了摩天轮。
在最高点，整个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像倒悬的星河。江静书靠在程明肩上，忽然问：“你和尹棋娇……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她感觉到程明的身体微微一顿。
“合作关系。”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稳，听不出情绪，“‘脐橙CP’是公司策划的，能带来热度，对我的项目融资有帮助。仅此而已。”
“那她对你呢？”
“她？”程明轻笑了声，“棋娇比谁都清楚游戏规则。我们各取所需，互相成就。”
摩天轮缓缓下降，灯火越来越近。江静书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被程明接下来的话安抚了——
“等这个项目稳定了，等我不再需要这些热度来换取资源……静书，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没有说“公开”，他说“交代”。但当时的江静书，沉浸在久违的甜蜜里，没有细品这个词的分量。
又一个周末，程明带她去吃一家很贵的日料。包厢里，竹帘垂下，营造出私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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