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来得悄无声息,却足以让尹棋娇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午后,王姐“顺路”来她公寓送新的代言合同。
翻到最后一页时,王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你最近常去的那个果园……
李伯是吧?老人家年纪大了,橙园又在山坳里,听说最近治安不太好。”
尹棋娇翻页的手指停在半空。
王姐继续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你那个新朋友,江静书。
挺有意思一姑娘,就是太单纯了。这年头,太单纯的人容易吃亏,你说是不是?”
空调的冷风灌进尹棋娇的领口,她感到脊椎一寸寸发凉。
“王姐,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王姐合上合同,
笑容得体,“就是提醒你,棋娇。
你站在这个位置,身边的人都看着你。你好了,他们才能好。
你要是……”她顿了顿,意味深长,“摔下来,那砸到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门关上后,尹棋娇在空旷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天际线,那些璀璨的灯火此刻看起来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
她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们知道了。不止知道江静书和楚萧萧,连李伯的果园都查到了。
程明的电话是在傍晚打来的。
尹棋娇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迟疑了很久才接起。
“棋娇,我看到热搜了。”程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性,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条理分明,
“王姐跟我通了气,说你想退圈?这太不理智了。”
尹棋娇闭上眼睛:“程明,你不懂……”
“我懂。”程明打断她,
“我在这个圈子的边缘观察了这么多年,我比谁都懂。
棋娇,你听我说——你现在一年的收入,抵得上一个科研团队十年的经费。
你拥有的影响力,能撬动的资源,是你无法想象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恳切:“我们那个‘脐橙CP’,现在热度正好。有几家科技公司看中了这个热度,愿意投资我的新项目。你再坚持几年,等我的公司做起来,等你的合约到期,我们……”
“我们?”尹棋娇轻轻笑了,“程明,你口中的‘我们’,是指你和你的科研经费,还是指你和我的CP热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有区别吗?”程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理性,“棋娇,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在这个世界上,名利才是硬通货。
你痛苦?谁不痛苦?
我实验室的博士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三十岁了还买不起房,他们不痛苦吗?”
尹棋娇握紧了手机,指甲陷入掌心。
“可他们至少……”她的声音发颤,“至少不用每天戴着面具生活。
至少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不必包装成‘人设’卖钱。”
“真实?”程明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无奈,“棋娇,你还在说孩子话。
这个世界要的是结果,是价值。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为了一点‘真实的痛苦’,就要放弃?
这不符合成本效益分析。”
他放软了语气:“听我的,别退。
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你配合CP营销,我这边拿到投资。
双赢,不好吗?”
尹棋娇没有说话。
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大学实验室里,程明指着窗外的晚霞说:“你看,多美。等我的研究成功了,我要让更多人看见这样的美。”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
现在,他眼里只剩下项目经费和投资回报率。
“程明,”她轻声问,“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做科研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程明似乎在忙别的事:“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棋娇,那是高中作文的题目,我们高中毕业都多少年了,你还相信小孩子喊口号的把戏?那都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现实是,没有钱,没有资源,什么崛起都是空话。
这种话出现在作文里可以得满分,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只能吃鸭蛋。”
电话挂断了。
尹棋娇坐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
没有开灯。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潮水一样将她吞没。
三天后,尹棋娇约江静书在老城区的一家小咖啡馆见面。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像做贼一样。
江静书来时,手里还提着刚从李伯果园带回的橙子样品。
她在尹棋娇对面坐下,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那些网络暴力还在持续。
“你还好吗?”尹棋娇轻声问。
“还好。”江静书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萧萧帮我挡了很多。倒是你……瘦了。”
尹棋娇低头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奶沫在杯沿留下浅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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