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瀛台白得像捧在掌心的一团羊脂。
福尔康蟒服未卸,肩头已积了薄雪,仍立在“镜澜亭”外。
腰间佩的并非御前侍卫的制式腰刀,而是一张乌木小弓——
长仅一尺二寸,是昔年木兰秋狝,明珠格格随手塞给他的“战利品”,说“见你箭无虚发,赏个模型,省得你夜里想家”。
这一想,便是三年。
亭内,萧云梦裹着银红羽纱斗篷,兜帽檐上一圈白狐毛,被风吹得乱颤。
她指尖攥着一把烫金小折——福尔康托璟曦送进宫的“箭书”。
纸上只有一行小字:
“今日申时,镜澜亭,以山河为聘,敢请明珠一顾。”
落款不是“臣福尔康”,而是——“乌木弓旧主人”。
云梦深吸一口气,踏雪而出。
一步、两步,雪在她鹿皮靴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碎玉声,像在催促,又像在劝阻。
“福尔康好大的胆子。”
云梦立在亭阶,故意冷声,“私约内廷格格,按律——”
“杖六十,流三千里。”
尔康接口,抬眸含笑,“若再被格格外赠小弓,罪加一等——相思无赦。”
一句“相思无赦”,把云梦脸上勉力堆出的寒霜尽数吹散。
她低头咳了一声,耳根却已红透。
尔康侧身,让出石案。
案上无酒,无花,只摆一具紫檀“七星箭壶”——
壶内,七支白羽箭,箭头各串一颗冰琉璃山楂,烛火映得糖壳晶亮。
“第一箭,赎我冒昧之罪;
第二箭,谢你三年相照;
第三箭,求往后余生……”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只照我一人。”
云梦指尖轻触箭羽,笑里带嗔:“福侍卫,你拿御膳房做糖葫芦的方子,就想换一颗‘明珠’?”
“自然不够。”
尔康深吸口气,从箭壶底下抽出一只暗格——
内卧乌木小弓,弓弣处,新凿一道细细凹槽,镶一颗东珠,正是云梦去年失落的那枚耳坠。
“昔年你掉在木兰围场,我翻遍三千落叶,终在鹿蹄窝里找到。”
他说着,单膝落地,双手举弓过额,“今日——”
“以弓为媒,以箭为聘,以山河为证。”
“明珠格格萧云梦,可愿下嫁福尔康,从此风雪同担,山河共守?”
雪骤紧,吹得亭檐红灯乱晃。
云梦抬手,指尖在那颗东珠上摩挲良久,忽而一勾唇角:
“福大人,你可知宗室女婚配,须皇阿玛亲允?”
“知道。”
“你可知我尚无封爵,俸禄微薄,养不起你这御前一等侍卫?”
“我养你。”
“你可知——”
云梦俯身,与他平视,眸里映着两盏小小灯火,“我射箭总偏右,日后若与你比翼,拖了你后腿?”
尔康愣半息,朗声大笑,伸手握住她腕子,往怀里轻轻一拽:
“偏右更好——”
“我正可站在你左侧,替你挡风,也挡箭。”
云梦终于撑不住,笑出了泪。
她伸手,在斗篷内解下一枚羊脂玉燕——正是白日里璟曦系在“流霞”弓上的那枚——
“燕子成双,我留一只,另一只给你。”
玉燕按在他掌心,她声音轻却笃定:
“福尔康,我允了。”
亭外,忽有掌声响起。
“好一个‘偏右更好’!”
乾隆披着大氅,不知已立在雪廊多久,身侧跟着笑眯眯的老佛爷,还有一脸“我就知道”的小璟曦。
云梦大窘,急急福身:“皇阿玛——”
“免礼。”
乾隆抬手,瞅了眼仍跪着的尔康,故意板脸,“朕若不允,你是不是打算把朕的瀛台雪廊射成糖葫芦串?”
尔康以额触地:“臣不敢——”
“你敢得很。”
皇帝哼笑,回眸冲老佛爷道,“额娘,您看如何?”
老佛爷捻着佛珠,乐呵呵:“皇帝,哀家瞧这俩孩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作之合。”
璟曦趁机蹦出来,小手高高举起:“皇外祖父,我作证!
大伯把糖弓都备好了,若您再摇头,他今夜就敢把箭射到乾清门!”
乾隆失笑,伸指虚点小姑娘:“鬼灵精,明年压岁钱减半!”
说罢,他解下腰间明黄缎带,随手抛给尔康:
“拿去,绑紧你的‘明珠’,也绑紧你——”
“正月初六,上元前完婚,朕要借这喜事,给天下一个‘雪夜赐婚’的佳话!”
是夜,御花园梅林多挂一盏灯——
灯罩上,新绘“双燕衔珠”图,正是云梦与尔康亲手所绘。
璟曦踩着雪,蹦跳着去数冰琉璃山楂,一路脆声喊:
“一颗——给皇外祖父;
两颗——给老弗爷;
三颗四颗——给阿玛额娘;
五颗六颗——给我未来小弟弟或者妹妹!”
雪光映得她发尾燕子结通红,像一面小小的喜旗。
远处,福尔康与萧云梦并肩而立,掌心相扣,十指间,那只羊脂玉燕被体温捂得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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