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进政事堂，傅玖瑶正低头翻看一份边关急报。纸面字迹清晰，写的是邻国使者已入境，携带国书，请求正式会晤。
她看完，将文书轻轻放在案上。
萧辰从门外走进来，手里也拿着一卷公文。他走到桌前，把卷轴放下，声音不高：“边境守将确认了使节身份，确实是上次来访的那国派来的。这次来的不是普通官员，是户部左侍郎的亲信，名叫元承礼。”
傅玖瑶点头。“他们动作比我想的还快。”
“你早料到了？”萧辰问。
“新政刚推出去三天，乾安的渠就动工了，南陵的乡塾第一天就招满人。”她抬眼看他，“这么快见效的事，别人不会看不见。有人想查，也有人想学。”
萧辰坐在旁边椅子上，手搭在膝头。“可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表面说是合作，万一另有图谋？”
“那就让他们来。”她说，“来了才看得清。”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小吏进来通报，说皇帝召见。
傅玖瑶起身整理衣袖，和萧辰一同出宫赴殿。
御前议事很快开始。皇帝将国书递给几位重臣传阅，最后落在傅玖瑶手中。她快速扫过内容，抬头道：“他们提出三项请求——一是开放粮食贸易，允许他们用铜铁换我朝余粮；二是派遣工匠来学习水利建造技术；三是希望互派年轻学子交流治政经验。”
殿内一时安静。
有老臣皱眉开口：“让外人进我工坊，抄录图纸，这不合规矩。”
另一人附和：“女子主持外交本就少见，若再允此等要务外泄，恐遭非议。”
傅玖瑶没立刻反驳。她等人都说完，才缓缓开口：“去年春荒，他们国内饿死三千人。今年夏汛又冲垮两处堤坝，农田全毁。他们不来求变，明年就是更大乱子。现在主动上门，说明看到了我们的办法有用。”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不教，他们会自己摸。偷偷打听，反而更难防。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看，但定下规矩。”
皇帝看着她。“你说，怎么定？”
“第一，所有外来人员必须登记造册，注明来历、专长、停留时日；第二，只准在指定州县活动，不得随意走动；第三，技术传授由工部统一安排，哪些能讲，哪些不能，都列明清单。”
她说完，看向萧辰。
萧辰接话：“我可以调东宫卫队协管驿路往来，凡涉及外籍人员出入，每日上报一次。若有异常，立即拦截。”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同意。“这事就交给你办。接待使节，主持谈判，全权处置。”
傅玖瑶行礼应下。
次日清晨，宫门大开。
傅玖瑶身穿正三品官服，立于迎宾台中央。晨光映在肩头补子上，纹样分明。
使节一行入城，见到主事之人竟是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为首的元承礼略一停步，随即恢复常态，依礼作揖。
傅玖瑶回礼，声音平稳：“贵使远道而来，天启上下皆表敬意。今日相会，愿共商利民之策。”
双方落座后，茶水奉上。元承礼开门见山：“听闻贵国新修水渠，十日之内掘通三百丈，孩童入学率月增四成。此等效率，令人惊叹。我国愿派员实地观摩，不知可否？”
傅玖瑶答得干脆：“可以。西州和南陵两处试点，随时欢迎参观。你们要看怎么选址，怎么征夫，怎么拨款，我都安排专人讲解。”
元承礼微怔，似未料到答应得如此痛快。
他试探着问：“若有人记录图纸，带走样本，是否允许？”
“图纸可看，不可抄。”她说，“所有设计归工部所有，外传者按律追究。至于样本，草药、土质这类无害之物，可赠少许用于研究。但核心材料，如水泥配方、测量仪器，一律不得接触。”
元承礼沉默片刻，点头称是。
会谈持续到午时。双方讨论了粮食交易的具体数量、运输路线、关税比例。傅玖瑶提出，第一批粮米出口需以实物抵押，防止拖欠。
对方接受。
下午转至文化议题。元承礼提到本国青年学子渴望了解天启教育制度，希望能派人长期驻留学习。
傅玖瑶摇头。“长期不行。最多三个月轮换一批。每名学生须有担保人，日常起居由鸿胪寺统一管理。不得私自结交官员，不得进入禁地。”
她补充：“但我们可设‘春霖讲席’，每年春秋两季举办论坛，邀请各国年轻士子齐聚天启，交流治国心得。不限话题，不设壁垒，只求实话实说。”
元承礼听得认真，末了叹道：“傅大人见识深远，令人佩服。原以为女子理政，或有柔弱之弊，今日一见，方知刚柔并济，才是大道。”
傅玖瑶只淡淡一笑。“政事不在言辞，在结果。你们回去后若能修好一条渠，让更多孩子读书，那就是最好的回报。”
当天傍晚，初步合作意向达成。
消息传出，百姓纷纷议论。街头巷尾有人说：“洋人也要来学咱们种田办学？”更多人笑了起来：“学得会才怪，咱们可是熬了多少年才整明白的。”
政事堂内灯火未熄。
傅玖瑶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份草案，标题为《天启—邻国合作框架》。她一手执笔，一边勾画条款细节。
门被轻轻推开。
萧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他走到桌边，把纸放在她手旁。“这是今天入境人员的名单。那个叫林述的译员，背景查出来了。”
傅玖瑶停下笔。
“他不是户部的人，也没在官方名录里登记过。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该国京城，自称通晓六国语言，被临时指派随行。”
她盯着那行名字看了很久。
“他说自己是江南人，祖籍临川。可临川县志里，近十年没有姓林的子弟外出求学或任职记录。”
萧辰低声道：“我已经让人盯住他住的馆驿。今晚他会见一个人，是个药材贩子，昨夜刚从北境过来。”
傅玖瑶慢慢合上笔帽，手指压在那份草案首页。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让他们见。”
萧辰看着她。
“别惊动，也别抓。让他们说完话，再走几步，然后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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